這是一家位於國貿的高層觀景餐廳,格調高雅大方。從電梯出來後,正對麵是一座白石吧台,夜幕降臨時,可以從這裏望見整個北京最繁華的夜景。在這裏喝完了餐前酒,走上斜對麵的環形樓梯,便是那座三麵落地窗的燭光餐廳了。食物算不上好吃,好在貴的恰到好處,十分適合那些預算充足的獵豔者帶著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來彰顯品位和身份。

這裏距離楊康的寓所隻有5分鍾的車程,兩年前我跟他一起看完那部《低俗小說》之後,他曾帶我來過一次。後來,那個不正經的意大利商人饒塞佩又帶我來過一次。

走進那座觀光電梯時,我心裏突然有些惱。我惱恨自己剛剛想起了楊康,也有點惱火梁辰又帶我來這裏。興許是覺察到了我的不悅情緒,電梯上升的過程中,他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快要到達50樓時,我忽的瞥見他的左手手指上纏了幾個創可貼,便問他怎麼了。他淡淡地回了句:“打籃球時不小心弄傷了。”我沒再問下去。

走出電梯後,我們繞過吧台徑直去了燭光餐廳。一個侍者走過來向我們問好,梁辰問他現在有沒有位子。侍者說,不好意思先生,現在已經沒有空位了。梁辰環視了一下四周說,可是明明就有很多位子是空著的啊。侍者回說,那些都是幫其他的顧客留的,我們這裏一向是需要提前預訂的。梁辰還想跟他說什麼,便被我拉去了等候區。

“我真不明白,既然有那麼多位子空著,他們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們先去那裏呢。”他臉上有幾分惱怒,“我打賭訂那些位子的人裏有一些一整個晚上都不會出現。”

“或許你應該像其他人那樣提前給我們預定一張桌子。”我心裏也有些煩。

“我哪裏知道這家餐廳需要預定啊?”

“你在想來這家餐廳的時候不是就應該把餐廳的情況了解清楚嗎?”

我們周圍的空氣頓時凝固下來。

“我們不要再吵了可以嗎?”他低下頭去,語氣消沉地說,“我不想把氣氛弄得更糟了。”

“所以你覺得現在的氣氛非常糟糕?”

他沒有回答。

我們在等候區等了接近一個小時才終於等到了一個偏僻的位子——在這期間我們一直默不做聲地並排坐在一張藍色的沙發上,誰都沒有開口交談。

那位置緊挨著一麵牆,我們身後是一對聒噪的中國情侶,左邊靠窗的位置則是一對聒噪的美國情侶,他們那誇張的笑聲讓我覺得十分厭煩。梁辰臉上倒是沒有一絲的厭煩。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他就那樣在我對麵專注地切著盤子裏的食物,就好像我們隻是偶然在一起拚桌的陌生人一樣。心形燭台裏的燭火還在一下一下地跳動著,我忽然對這種如同例行公事一般的浪漫感到沮喪不已。

我是在那個醉醺醺的女人把紅酒灑在我的禮服上時徹底失去耐心的。我把手裏的刀叉往盤子裏一扔,扯下餐巾站起身來。梁辰連忙拿起自己餐巾上來幫我擦拭,我卻擋開他的手徑自朝樓梯那邊走去。他忙也追上前來。

“小曼,你等一下。”他上來拉住我說,“我還沒有結賬……。”

“梁辰,你是不是覺得,”我打斷他說,“跟一個比自己大五歲的女人交往很丟人啊?”兩周之後,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低低地說:“沒有……。”

“那你那天為什麼要躲我,而且從來不肯帶我見你的朋友?”

他沒有回答,隻一言不發地低頭站在那裏。我於是徹底地失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甩開他的手轉身離開。不想隻走了幾步,又被他拉住——

“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我愕然地回過頭去,他眼睛裏懊喪又羞愧。

“你穿著2000塊的鞋子,我卻送你20塊的戒指。”

他居然……在擔心這種事?

“沒有帶你去見我的朋友是因為,那幫家夥都不像你的朋友那麼成熟有品味,而且他們一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亂起哄開玩笑。我怕你會覺得我交的都是一堆沒品的家夥,更害怕你會因此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