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

我依舊早早地回到了北京。一月在我從新年的沮喪情緒裏走出來之前便結束了,我的生活仍然停滯不前。

二月差不多被搜索職位和發送簡曆這兩件事占滿了。雖然從結果上來說,這兩件事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我有時也會窩在客廳裏看一整天的電影或者肥皂劇。有一次我還看了一期《非常幸運》。我離開之後,節目組很快就找到了替代我的女主持,那女孩小我兩歲,臉和事業線都如同人工雕琢一般的完美。他們沒有向觀眾解釋我為什麼突然離開,也沒有多少人向他們問起過這個問題。那女孩就那樣沒有任何預兆地站在了我曾經站過的那片舞台上,開始說著我從前說過的每一句台詞,臉上帶著我從前可能露出過的笑容。我想若是另一個漂亮性感的女人站在那裏,她可能也會說著同樣的台詞,帶著同樣的笑容。在那片舞台上,沒有哪個女人是不可替代的。那些市場份額和收視率同她們並沒有多大關係,同我也沒有多大關係,就像我曾以為自己已經擁有事業和未來也同我沒有多大關係。

還有一次,我無聊地按著手中的遙控器時,意外地跳到了淩嘉主持的那個節目。她看上去似乎比從前光鮮亮麗了許多,她正自信地站在那片炫目的鎂光燈下,語笑嫣然。我沒有覺得多麼失落,直到我發覺她身上穿的是香奈兒的套裝,而我身上穿的卻是粘著酸奶和餅幹屑的睡衣的時候。

二月過了快一半,我終於等來一個傳媒公司的麵試通知。我是坐地鐵去參加的那場麵試,因為擔心被人認出,我還特地戴了一副偌大的墨鏡。然而,並沒有人認出我。我走出地鐵站的時候有些自嘲地想,我究竟是應該感到慶幸還是泄氣呢。

那場麵試並不順利。他們隻問了我幾個簡單的問題,便十分坦率地告訴我:我們需要的是隻是一個會展主持,而你需要的大概是一個更大的舞台。我笑說,多謝您的恭維。

我特地繞了一條很遠的路回家,我突然想在這個城市裏走一走。當我們將腳步放慢的時候,我們可以在俯仰之間望見這城市的許多風景。當我們仰望時,我們可以看到許多鑲嵌著玻璃幕牆的大廈、電視塔,以及高聳的大樓間湛藍的天空。低頭的時候,我們看見肮髒的煙頭、掉在垃圾桶外的快餐盒、塞滿魚骨和剩菜葉的油漬斑斑的下水道。當我們低頭的時候,時時會有種感覺:前一種風景正在慢慢將我們壓垮。

那天我回家時已經是晚上8點了。打開門,貝利先生倏地竄到了我的懷中。我撫了撫它的腦袋,輕聲說:“餓了吧?很抱歉今天隻能吃魚頭泡飯了,你會不會討厭媽媽?”它細細地叫了一聲。

我終於哭了起來。

情人節的前一天,我收到了楊康的短信,那是一個半月來他發給我的第一條短信。那條短信隻有兩行字:“派對在明晚8點,我的公寓。”我盯著手機屏幕足足看了兩分鍾,還是沒有想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給我發這條信息。正疑惑著,另一條信息就跳在了屏幕上:“不好意思,發錯了。不過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過來。”

我冷笑一聲,迅速在屏幕上寫下了幾行字:“現在連初中生都不會玩這種把戲了。我明天晚上有約會,就不去打擾楊先生了。”

“真的是發錯了,本來是發給一個朋友的。”過了幾秒,他這樣回了一條。

“不會是女朋友吧?”我回道。

“好像跟顧小姐沒什麼關係吧?還是說你在吃醋?”他回說。

我沒有再回複什麼。

第二天晚上,我約唐文心和蘇珊去了後海。喝到一半時,我發了郵件給夏安。我說,我和文心、蘇珊正在“Purple”慶祝這個沒有情人的情人節,剛才我們想起了一句詩:“一種相思,兩處閑愁”,真奇怪,我們在這個日子裏最想念的人居然是你。

可惜直到我們離開那家酒吧時,她都沒有回信給我。我想她大概是睡著了。當然,也可能她是戀愛了。

我醉醺醺地回到公寓時已經接近10點了,下意識地喊了聲“貝利先生”,那個白色的身影卻沒有從客廳裏跑過來迎接我。我開了燈,又去臥室、洗手間和廚房找了一圈,卻還是不見蹤影。我頓時有些慌神,不過我很快便反應過來:這個世界上,有我的公寓鑰匙,並且對那隻貓有興趣的人,隻有一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