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
那天晚上我趕到醫院時已經十點多了,推開病房的門,蘇珊正站在病床邊對著一隻瓷盆擰著一條濕毛巾,旁邊的椅子上搭了一件粘著汙漬的粗花呢大衣。我走上前去,唐文心正雙目緊閉地躺在床上,臉色蠟黃,頭頂掛著一隻打了大半的鹽水袋。
“她怎麼會這樣?”我問道。
“今天考研的成績出來了,她離清華的線差了八分。她爸媽又對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她就跑到三裏屯喝了個爛醉。”蘇珊歎了口氣說,“幸好那酒保人不錯,打了電話給我。”
我走過去摸了摸唐文心的額頭,將手中的衣袋放在床邊,又把椅子上那件大衣裝進了另一個衣袋裏。一個護士進來幫唐文心換了藥水,又檢查了一下心跳和血壓便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我問蘇珊說:“要吃夜宵嗎?”她說好。我便從塑料袋裏取出三明治和牛奶遞給了她。
“看到她這樣真難受。”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還以為隻有夏安那種不良女青年會醉成這個樣子呢。”
“每個人都有痛苦到不能承受的事情吧。我過去的時候她抱著我哭了半天,一個勁地說自己沒用,讓爸媽丟臉了。”蘇珊說。
我心裏愈加地難過起來。
“說起來,夏安最近來信了嗎?”蘇珊突然問說。
“沒有。最近怎麼都聯係不到她,我懷疑她是不是就準備這樣消失了。”
“過段時間她說不定就回來了。現在她應該還是覺得有些難為情吧。”
“我們連小****都一起看過,那種程度的東西有什麼好難為情的。”我不以為然地說。
“你看過她寫的那些小說?”
“隻看過目前改編成電影的那部。”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蘇珊斜了我一眼說,“她既然躲著我們,那就說明她不想讓我們看到那些小說吧,你還非要挖出來看。”
“我就是覺得好奇嘛,又不會取笑她。”
她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過了會兒,她又問說:“你的工作最近怎麼樣了?”
“就那樣唄。”我仰躺在椅背上說,“說的好聽點叫助理主持,其實每次錄節目除了讀讀觀眾來信,提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不過就是站在那裏充當趙銘澤的背景而已。”
這一周來,我做的盡是這種讓人泄氣的工作。當然,我的工作同樣包括幫趙銘澤買早餐,修改台本,擺好蘋果光的位置,以及忍受他刻薄的侮辱——我來到《聽說》欄目組的第一天,他就從我手中奪下一隻多拿圈扔進了垃圾桶裏,說:“你知道外麵有多少把自己餓成厭食症的女人正在排著隊等著替代你嗎?你居然還在這裏沒有任何壓力地猛吃。攝像鏡頭有拉伸效果,你做了快半年的主持這點事都不知道嗎?如果不想自己的臉在電視屏幕上看起來像隻臉盆,就去給我再減掉5斤。”
“那天他居然還跟我說:‘大姐你能把那件外套扔了嗎?你以為自己是火龍果嗎?而且波點去年就已經過時了,別再讓我看到那件裙子了好麼?’你能相信嗎?我還是頭一次遇見嘲笑我的穿衣品味的人。”我忿忿不平地對蘇珊說。
“他們這些人多少都有點刻薄吧。”蘇珊笑說。
“對吧?那天我這樣說,他還說我對他們有偏見。”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優點,至少你不用擔心會被******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