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下著小雨,山穀中所有的花草都蒙著一層輕紗,輕輕搖曳。一塊沒有花草的土地突然向上翻動,土皮被一整塊抬起,接著被放在一邊。一個幽深的洞穴空洞地凝視著黑夜,仿佛要吸入所有的黑色。
“下雨啦。”洞穴中傳來了一陣喜悅的聲音。接著,一隻手臂伸進洞穴,墨寒說:“出來吧。”
墨寒拉著天惘渡,稍微一用力,天惘渡就躍出洞穴,像一隻跳鼠跳出洞穴。
“走吧。”蓋上土層,墨寒帶著天惘渡快速飛行,在風雨中,天惘渡還回味著第一次被墨哥哥帶著飛行的感覺。
那一夜是他第一次破土而出的夜,姐姐和大家一起迎接他回家。墨哥哥抱著他,腳下生風,森林在他們腳下呼嘯,像一片被大風揚起的海洋。他感到風很溫和,像姐姐的耳語。他對這一切都很好奇,問東問西。他讓墨哥哥放開防護罩,頓時,風如疾箭穿過耳邊。那一刻,他渴望成長!
一年過去了,他已經六歲了。盡管晝伏夜出,他還是那個活潑的小孩。他也知道了自己不是在天亮前醒來,而是在天黑後醒來。月光和星光給他染了一層白色,在森林歡鬧的夜裏,他也見識了許多奇珍異獸,而那些可愛的生靈們,沒有一個不可愛,沒有一個不親善。
竹屋在雨中更加蒼翠欲滴,溫柔的燈火讓它泛著綠光。走進屋裏,姐姐已經拿著一本古書在等他了。古書是竹簡,發黃的,看上去一碰就碎的竹簡。
“姐姐。”天惘渡撒歡地跑向簡若,衝進姐姐的懷裏。他高興地說:“我覺得頭不再痛了,真的,我在玉函棺內試過了。”
“嗯,你已經能提前醒來了,真不錯。”簡若欣慰地撫摸著弟弟的腦袋。墨寒看著溫馨的一幕,微微一笑,消失不見了。
隻從簡若把天惘渡埋在土裏,她就一直在找辦法幫助弟弟度過生死難關。可是半年之後,她發現弟弟蘇醒的時間越來越早,沉睡的時間越來越晚,而且弟弟的身體也好轉,生死氣平衡得完美無缺。
此刻,簡若莞爾一笑,心想,天地造化,神秘莫測。
“今天你就學習這一卷吧。”簡若把古書拿到小家夥麵前,教他一字一句地念,偶爾停下來深入淺出地解釋。小家夥也聚精會神地聽著,不時吃一個桌上的靈果。
燈影搖曳流光,細雨濕潤竹房,一山一山飛遠方,不知流浪。
學習完畢,天惘渡也練起太極拳,就在黑暗裏,在冬夜的寒雨裏。一拳一式,道韻天成,雨不沾身。什麼破爛的道觀會有這種神妙的拳法呢,誰人創造的呢?疑問都隨拳法舞出。
一個抱球式,雨水都隨氣流成球被抱著。書上說的抱元守一,他想,或許就是這樣。“歸來……歸來……”,他仿佛聽見了一種神秘的呼喚,呼喚來自問道山的方向。
他聽齊哥哥說過,論道會結束時,第一層的獎勵沒有頒發,隻是顯示這樣幾句話“戰勝不可測的強敵,山嶽為之驚喜,眼見強大的凋零,聖典默默孕育”。沒有人提起過強敵,隻有少數人猜測到誰是第一,天惘渡也忘記了那段記憶,盡管藍色和金色已經融合成一體。
他卸下手勢,那聲音也就消失了,他又嚐試恢複手勢,可是隻有淅瀝的雨聲。他淋著雨跑回屋子,姐姐放下手中的古書看著他。他挨著姐姐說了一會兒話,然後開始修煉《天神訣》。
藍金色的蓮花骨朵在混沌的神台天府中流光溢彩,以緩慢的速度盛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是蓮花開時。其實天惘渡一直不知道,他吃了多少凝神聚神的天材地寶。姐姐一直默默地為他尋找這些有助於他恢複的東西。白天出去尋找,晚上陪他修煉,偶爾的睡眠也隻是小憩。
齊臨曾想送她這些東西,可是她都拒絕了。她搖著頭,微笑地看著失落的他,溫柔地說:“我是天女,我有我的驕傲,我想用我的努力拯救我的弟弟,哪怕我現在沒有一絲靈力。”齊臨摟著她,他知道她的堅強和自尊,可是他隻是簡單地不想看見她那麼幸苦那麼累。他們之間的關心都是需要智慧的。
回到山穀,回到棺材,昏昏沉沉的天惘渡隱隱約約地聽見了遙遠的呼喚,“歸來……歸來……”。
那聲音讓他稍微清醒,就像在黑暗中迷失,突然看見了北極星。他的身體趨於寒冷,寒冷得快要結冰。他竭力想掙脫黑暗的束縛,可是那呼喚越來越遠,遠到天邊,遠到時間的邊緣。他又一次陷入沉睡。
夢裏,天惘渡看見了一個遙遠的人影在白色的霧靄中向他走來。可是,無論那人走了多麼久,他們之間始終隔了那麼遠。他向那人喊道,“喂”,那人不回答。無論他喊什麼,那人都是沉默地向他走來,可是始終走不到。他想那人走去,走著走著,那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