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價值幾何(1 / 2)

不過她也沒有資格菲薄對方,畢竟她家在這一項上也不能寫得更體麵些。宋承恩為人誌誠,老老實實寫明了原籍隴西扶風縣,曾祖沈橋,祖父沈衝,父親沈複之都是世代耕讀,高堂辭世多年,身邊唯有弱妹一人尚未許字。

寫到這裏時,他曾長籲一口氣,微笑道:“誰說我家務恒產?暗室中自然藏有明珠呢。”

琉璃仍在補那件小襖,聞言指尖顫抖了下,便湧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既然是明珠,哥哥有為何舍得拱手送人呢?”她將手指放在嘴裏吮了又吮,歪著頭,盡量以一團天真的姿態質問道。

“女大不中留。如果不是為兄的無能,也不會將你的事情拖至今天。”他眼底閃過愧疚,轉瞬又被微笑取代。像往常一樣,他微笑著安慰她:“無需急。這一回定然會為妹妹選一個般配的好人家。”

那教蟲蟻的就與你般配嗎?她咬了咬唇,抑住了想說的話。過了會兒又笑嘻嘻道:“換了定貼,就該是相親了。無論如何,當天我也要去瞧瞧我的新嫂嫂是何等樣人!”

他搖了搖頭,責她胡鬧。按習俗,這相親本該男方親眷上女家去相看,也有男子親自去“過眼”的,卻從未聽說過要攜妹子同往。更何況她一個未婚女子,理應不當在街上多走動。

她大笑道:“哥哥也忒偏心了。單許你要迎娶的新婦在瓦子裏當眾教蟲蟻,不許你家的明珠朝太陽下照一照麼?”

宋承恩終究拗不過她****纏磨,這回相親還是帶著她出門了。為此,他還特地去隔壁周媽媽家借了一頂幕離要她戴上。

接過幕離時,琉璃剛妝扮完畢。貧家小戶也沒有什麼頭麵,隻在臉上手上搽了些粉,又些微抿了抿胭脂。饒是如此,銅鏡裏照出的人影也光豔了許多。她沒有花冠子,卻有哥哥親手折下來的杏花可以簪發。還有一根銅簪子,也是不值錢的,卻是哥哥當初親自繪了圖樣,請鄰巷的銀匠宋阿伯打的。簪頭不是龍鳳呈祥,不是花朵雲紋,卻是一隻頂乖巧的小鴨子,歪著脖子將頭倚在羽翼上熟睡。

縱然她名字裏有一個鳧字,又為何要是這樣一隻睡鴨呢?

她不解,拽著他袖子問緣由。他起初笑而不答,被纏得緊了才說道:“還記得當日我們在終南山下逃命嗎?一群山賊跟在後麵喊打喊殺,我趕著車,唯恐馬跑得不快,或是道路一個顛簸將車輪滾壞了。之前我也未曾駕過太平車,心裏很是惶恐,兩隻手握韁繩太緊,後來幾乎十指都伸不開了。好容易逃出生天,我才顧得上回頭看你。一回頭才發現,你這小妮子居然已經倒在稻草裏睡著了。”

他這樣一說,琉璃也記起來了。當時她隻有十歲,明明饑寒交迫又驚又怕,卻不知怎的竟睡著了。那輛車是山賊劫過往客商的太平車,寬大的車廂裏鋪滿了的稻草。她就那樣倒頭大睡,醒來時候嘴角掛著一絲流涎還是他用衣袖輕輕拭去的。那時候他也隻是個弱冠少年,雙手隻握過書卷筆墨,哪裏捱過這等辛苦?原本的細皮嫩肉,生生被勒出了數道血痕。後來這些血痕慢慢結了痂,又慢慢落了痂,她卻始終不能忘記他曾用這樣一雙手輕輕拍著自己,柔聲哄自己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