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能靜居日記》看曾國藩的經世致用思想
曆史哲學
作者:張薪一
摘 要:時人日記,如:李慈銘的《越縵堂日記》、葉昌熾的《緣督廬日記》、王闓運的《湘綺樓日記》以及《翁同龢日記》,被稱為晚清四大日記,都為史家所看重,其中有著很寶貴的第一手史料。而《能靜居日記》,不僅對太平軍、湘軍及晚清朝野動態,有著更真實的記述,作為曾國藩的幕僚,趙烈文與曾氏有著直接和較為深入的接觸,且其在日記中把每次與曾國藩的談話都詳細地記錄在冊,其中涉及曾氏的治學、經濟與政治改革、軍事改革以及人才觀、天下觀等方方麵麵,為我們走近真實的曾國藩提供了較為可靠的資料。
關鍵詞:曾國藩;趙烈文;能靜居日記;幕僚;經世致用
相對於清朝前期和中期的幕府而言,鹹同以後的幕府有其新的特點。此時的幕主一般都擁有一支私人性質的軍隊,為了指揮和管理軍隊以及其他內政外交等諸多事務,幕主不得不延攬各式各樣的人才,幕府規模進一步擴大。晚晴有著名的四大幕府,即曾國藩幕府、李鴻章幕府、張之洞幕府和袁世凱幕府。而曾國藩幕府則居四大幕府之首。曾國藩的幕府規模宏大,人才濟濟,其中趙烈文是曾國藩這個上百人的龐大秘書班底裏最特別的一個。
趙烈文(1832—1893),字惠甫,江蘇陽湖人,是曾國藩的心腹之一。曾國藩初知這位出生於江蘇陽湖的趙惠甫先生,就采取了他自己所說的“英雄舉動”,派人攜二百金請趙出山。而趙一到南康大營,就因為成功預言了湘軍在樟樹鎮之戰的結果,而令曾國藩對他刮目相看。四年後,在手握四省軍政大權,已是欽差大臣、兩江總督重臣的曾國藩的一再盛邀下,趙烈文再度加入了曾國藩的幕府。從此以後,他隨侍曾國藩達八年之久,成為曾國藩須臾不可離的心腹兼機要幕僚。隨後又兼任曾國荃的機要幕僚,減少或糾正了曾國荃的不少失誤,因而令曾國藩信任有加。同治四年六月(1865年),趙烈文拜曾國藩為師,師徒關係使兩人私交更深,常常徹夜長談,趙烈文把每次兩人的談話都完整地記在日記裏,對曾國藩的點點滴滴進行了詳細的記述,是曾氏政治主張、思想動向和時事觀的一個展示平台,為我們走近曾國藩提供了較為可靠的資料。涉及的內容包括曾國藩對自身出處的安排,對國運現狀的擔憂,對國家前途的考量,以及當時一些重要人物如慈禧、奕、李鴻章等人的為官之道、從政優劣、性格特點及平生作為的評價,還涉及治學、人才觀、軍事等各個方麵,每次交談都很深入。下麵我們就主要從《能靜居日記》中了解一下曾國藩的經世致用思想。
曾國藩的經世致用思想前期側重於選賢任能,更新吏治,減輕賦稅的經濟改革以及裁兵節餉,嚴格軍隊紀律,加強軍事訓練等領域,主要是著眼於內政的傳統經世思想的複活。後期延伸到“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洋務思想。從曾國藩自身思想的發展演變,也從一個角度折射出洋務思想與經世思想的傳承關係。由於趙烈文主要是曾國藩的軍事幕僚,所以在趙烈文的《能靜居日記》中,記錄了很多有關曾趙之間關於軍事方麵的探討,除此以外,也涉及了人才觀、吏治改革、減賦等各個方麵。
一、初探曾國藩經世思想的形成
曾國藩一生都是地主、買辦階級的“精神偶像”,始終代表統治階級的利益,在思想上和政治上形成了一條保持封建專製統治的道統路線。早在曾國藩做京官時,他就幻想通過一些自上而下的改革,使江河日下的清王朝再振生機,重新恢複康乾時代的太平盛世。後來發現“此路不通”,轉而編練湘、淮軍,鎮壓太平天國革命和撚軍起義,並大力整頓吏治、漕賦,企圖通過另一條道路實現這個目的。但軍事上的連連失利,使曾國藩大失所望,但他卻始終抱著“中興”的夢想,希望清王朝有所作為。早在曾國藩調任直隸總督之前,曾對趙烈文說:“京師水泉皆枯,禦河斷流,朝無君子,人事僨亂,恐非能久之道。”①但他認為:“奕為人‘聰穎’,清朝‘君德正,勤於政事’,那拉氏大權獨攬,遇事‘威斷’,為前代所無。”趙烈文回答說:“奕‘聰明信有之,亦小智耳’。”“身當姬旦之地,無卓然自立之心,位尊勢極,慮不出庭戶,恐不能無覆餗之虞,非淺智薄慧,塗飾耳之技所能幸免也。”還說“勤政”無補於興亡,“威斷”則易受蒙蔽。“中興之象,第一貴政地有人,奄奄不改,欲以措施一二之偶當,默運天心,未必其然也。”②可以看出趙烈文對清王朝的未來是非常富有洞見的,他不僅對曆史大勢看的透徹,而且作為一個遠離權力中心,根本無法近觀奕、慈禧的“幕客”,對此二人的判斷卻準確異常。
直到太平天國和撚軍相繼被鎮壓後,出現的依然是一副落敗景象,而並非是曾國藩心中的生氣勃勃的複興景象,使曾國藩開始意識到清王朝的不可挽回之勢。曾不無擔憂地對趙烈文說:“今日有四川遮常來見,其言談舉止不類士夫。
前日有同鄉遮常送詩,排不成排,古不成古。國家所得人物如此,一代不如一代,文章與國運相關,天下事可知矣。”③後來,曾國藩問趙烈文:“都門氣象甚惡,明火執仗之案時出,而市肆乞丐成群,甚至婦女裸身無袴。民窮財盡,恐有異變,奈何?”趙烈文回答說:“天下治安一統久矣,勢必馴至分剖。然主威素重,風氣未開,若非抽心一爛,則土崩瓦解之局不成。以烈度之,異日之禍必先根本顛仆,而後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曾問:“然則當南遷乎?”趙答:“恐遂陸沉,未必能效晉、宋也。”曾說:“本朝君德正,或不知此。”趙答:“君得正矣,而國勢之隆,食報已不為不厚。國初創業太易,誅戮太重,所以有天下者太巧。天道難知,善惡不相掩,後君之德澤,未足恃也。”這是曾趙二人最著名的一次談話,即趙烈文準確地預言了清王朝不出五十年便會滅亡,曾國藩起初還不認同趙烈文的說法,但聽力趙的解釋,也頗為無奈的說:“吾日夜望死,憂見宗袥之隕。”④“宗袥之隕”即指王朝的覆滅,可見當時的曾國藩不得不認同趙烈文的說法。在社會危機與民族危機日益加深的情況下,有著輔物濟世抱負的曾國藩開始提倡經世致用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