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風煙俱靜。
看到蘇太後突然出現,寧珂眼底的浮光變化莫測,默然地從她身邊走過。這個時候,無論她說什麼都隻會招來蘇太後的冷言冷語。蘇太後一向不喜歡她,她沒必要自找無趣。
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蘇太後忽然開口,聲音裏有一種淩厲的寒意:“你可知一個公主最大的福分是什麼?”
寧珂身形一頓,背影有瞬間的僵硬,她沉默看著灰沉沉的天際。
蘇太後的目光依舊那樣犀利冷銳:“是不論皇子之間如何手足相殘,隻要她獨善其身,依舊是帝王家的天之驕女,尊貴無雙。可如果她懷有異心,幫著外人圖謀不軌……寧珂,你覺得她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寧珂眸色微深,側過身,看著那一臉肅殺之色的人:“太後是在警告寧珂嗎?”
蘇太後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你雖不是哀家的親生女兒,可畢竟是哀家一手養大的,哀家不想看著你自取滅亡。”
風清翊眼色微閃,原本幽深若潭的眸子,微微有了一些變化。寧珂和蘇太後積怨已深,可她從來不會公然挑釁蘇太後,今日,她這麼做,是因為什麼?
風清翊的目光一直落在寧珂的身上,他看到她唇角微抿,一身若雪白衣在風中舒展,淡淡地,含笑看著蘇太後:“寧珂做過人上人,享過榮華,必定是一生尊榮,太後不必擔心。”
蘇太後的眼底陰寒之色驟深,寧珂卻是淡淡一笑,緩步離開清瑤宮。
風清翊的目光從寧珂身上收回,平和得沒一絲波瀾:“母後有事找兒臣,大可讓宮人通稟。”
他低首斂目,神情看似溫和謙恭,卻比往昔更疏冷淡漠。
蘇太後瞳眸一縮,似是被他的冷漠刺到,籠在袖中的手,驟然緊握:“今時今日,你還需要在哀家麵前裝孝順兒子嗎?”
風清翊一怔,深黑的俊眸在陰沉的天色中不可抑製地輕顫了一下,蘊著一絲絲若有似無的傷感和悵然。蘇太後一直對他很冷淡,他從小就很畏懼她,她從未對他展露過笑顏,也從未抱過他,她隻是冷冰冰地看著他,不論他是生病,難過,還是被先帝責罰,她都是如此,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無一絲溫情。如果不是血脈親情,他真的以為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他們是一對最不像母子的母子。他靜靜地站在蘇太後的身邊,不言,不動。
許久,風清翊抬眼正視蘇太後,眼中又是一片清冷:“母後,若雪無德,不配再母儀天下。”
蘇太後的心裏浮起一絲嘲諷,風清翊不愧是先帝的好兒子,兩人一模一樣,一樣的長情,長情得令人憎恨,她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讓她那麼失望。
蘇太後冷笑,眼底那些暗沉的波光,慢慢地流轉,掃過身側的景致。清瑤宮雖比不上鳳瑤宮那般金碧輝煌,可這裏的一草一木,這裏的每座亭台假山,都可以看出清瑤宮是這個世上最榮寵風光的地方。
蘇太後雙眸驟眯,一瞬間似有情緒翻湧,卻又了無痕跡:“這世上的女子千千萬萬,在你心裏,除了寧珂,還有誰是配得上母儀天下的。”
風清翊仿佛沒有看到蘇太後臉上失望的神色,他垂下眼眸,看到蘇太後的袖袍無風而動,那上麵繡了一些繁複錦繡的暗紋,他斂容道:“母後是在怪罪兒臣自作主張嗎?”
“怪罪?”蘇太後嘴角一扯,浮起一抹冷若冰霜的笑容,“你還會顧慮哀家的感受嗎?不知從何時起,你就一直在責怪哀家,怪哀家這個老太婆死死地握著手中的權勢不放,不是嗎?”
對於蘇太後的質問,風清翊卻是神色寡淡:“母後從未為蘇丞相和蘇尚書求情,兒臣以為母後讚同兒臣這麼做。”
“哀家不過問,是因為哀家想知道,你是否會看在你我母子的情分上,饒過他。可是你呢,殺完這個舅舅,又把另一個舅舅流放苦寒之地。翊兒,你當真是哀家的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