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說我就恍然大悟,如果悶油瓶看到的蟲是薨的話,以薨食銀流的習性,哪個地方有大量的薨群,那地方就極有可能會有銀流的蹤跡。
‘那這跟銀流可能脫不了關係,到處找找。’我翻起桌案上的書籍,發現這裏不隻醫書多,連旁門走道的書跟描寫妖異的雜書也不少,講妖怪的書其中幾張還被撕了下來,缺的頁很快的就在抽屜裏找到。
那幾張畫了銀流、媼跟蔭屍的樣子,跟許多的注解,看得出那大夫對這三類特別的有研究,我抽出蔭屍那張,不解為何會有它的出現。
一旁的悶油瓶扯了扯高櫃子的鎖頭,弄響的聲音讓我轉過頭去看。‘看來得把鎖弄壞才行。’
他也沒有半點遲疑,直接就舉起刀子劈斷鎖的地方,密封的櫃子一開了點縫,我立刻就聞到濃濃的死臭味,瞬時讓我捂起想要吐出東西的口。
‘等……’
沒來得及阻止,悶油瓶就拉開櫃子的門,並以很快的速度往後退,才沒讓從櫃裏倒出的東西給壓到,我仔細看是什麼東西掉出來,一具爛了大半的孩童屍體,動也不懂的趴在地上,他朝下的臉壓了一片比臉還大的葉片,並且還少了一條手臂。
而他身上穿的衣服我看了好幾次後才敢確定的說:‘黑…黑泥人……’
想起媼說的活人的皮,聽那口氣應該連死人的皮也套過……而黑泥人的樣子,也不像今天才死的,而是已經死上好幾天的爛。
我不自覺得伸手去抽出那片葉片,隨著我的拉扯,死人的頭轉了半圈,也讓我看出他的樣子,雖然因撞到而有些糊掉,但我還是馬上認出他是白天舀水的小乞丐。
覺得有些難受的捂著臉,靠回到椅背上。‘小哥……你能確定那傷是你砍的嗎?’
‘我砍的。’
想著白天小乞丐的樣子,跟他身上紅紫色的斑點,我重新坐正起來,然後看向悶油瓶。‘他是我白天在這遇到的小乞丐,聽人說他是從隔壁村來的,然後我現在有個想法……媼能披著人皮裝成人,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的皮,先不管小乞丐是什麼時後死的,如果隔壁村已經沒死人的腦可以吃,這村子的墓地四周又種滿媼會怕的柏樹,極餓的它你覺得會怎樣?’
‘殺人。’
我苦笑了下,很不想回答他那也是我想到的答案。‘但有個問題就是,引銀流來噬人太麻煩了,也不合理。’要弄死一個人的辦法很多,沒必要選一個最麻煩的方法。
‘裏麵還有東西。’
‘是什麼?’
悶油瓶繞過地上的屍體,把櫃子裏頭的東西全抱出來,然後放在我身邊的桌子上。是一個個長條的木匣子,沒有用膠密封起來,擺在麵前,讓原本習慣屍臭的鼻子又聞到另一股臭味,像是用藥草浸泡過的味道。
莫名的,我拿起木匣開始緊張起來,有些害怕打開會見到的東西,悶油瓶沒注意到我臉上出現的異樣表情,自顧自的摸索著木匣,沒一會就找到打開的方式。
我不自覺得伸手去拉悶油瓶的衣袖,胸口的跳動快得有些刺痛,也讓我暈眩想吐,所以在看到木匣裏裝了黑色的液體跟泡在一條銀白色,全身被刮了鱗像泥鰍的一樣光滑的長條生物,那瞬間我覺得我屏住呼吸,身體無法動彈的僵在原地。
許久,我才意識到我推開悶油瓶的手,開始自己打開那一個個木匣子,不隻有用藥液浸泡,還有幾盒是將同樣的生物給剖開釘著,各種能用上的封存法就能在某一盒中找到;我猛然的轉過頭,奮力的撐爬到另一張研磨用的桌邊,倒出藥缽裏頭的藥粉,在裏頭找到幾片銀亮透明的麟片。
‘…銀……’丟開手中的藥缽,我退了一步,目光最後落在那張大壁軸上,畫上的大圓圈現在看起來像個圓月,向著月的線條幾乎可以確定是銀流。
聞到後頭傳來異味,我抖著手去扯下那幅畫,一整麵牆用了無數片的銀亮鱗片,拚出一條條在月下悠遊的銀流姿態。
我瞪著牆不知道自己退了幾步,但不管離多遠,都無法從那麵牆移開,隻覺得後來我雙腿一軟,卻沒有摔倒的痛,也似乎有人在我耳邊喊著,但怎樣也聽不到那人在講什麼。
看著一條條隻剩麟片的銀流,我腦中不斷重現的卻是其他的畫麵……燒得連天也要燒紅的房宅,不管怎麼用水倒都無法澆熄,許多吵雜的聲音在我耳邊喊著,但我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能仰看著天空,看著那些飛遠的身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