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一對奇異的外國夫婦(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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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不同種族彙成的人海裏,我的世界在逐漸打開。我試著了解他們,理解他們。我希望我理解東,西方民族文化心理結構的差異,我更希望互相溝通,互相彌合。漸漸地,我發現了不少有趣的事,有的,稍加思索,即能了然;有的,盡管我絞盡腦汁,還是不能解透,在我們眼裏,它似乎永遠是個謎。我不得不傷心地承認:人與人的溝通是多麼地難,特別是不同種族之間。因為每個人都象長在山岩上的一棵樹,每棵樹都植根於幾千年來文化積澱的堅硬的岩層裏;你要想讓兩棵樹長得相似,除非更換那不同的堅硬的岩層。

一個黃昏。我親戚開的中華樓飯店的霓紅燈正在藍色的夜空中閃爍。我走下汽車,進入飯店。在飯店進門處,供客人們休息聊天的沙發群裏,飯店經理A先生正在陪兩位客人閑談。這是一男一女。男的,中等身材,大腹便便。原是亞麻色的頭發由於歲月的延伸已經漸趨白色。他,鼻梁挺闊,眼睛大大的,深深鑲入周圍爬滿魚尾紋的眼眶裏。臉部線條雖明晰而剛勁,卻總漾出五六十歲男人所特有的溫和的笑。A先生介紹說,這是哈依先生,聯邦德國人,是聯邦德國政府派到多哥的港口專家;女的,玲瓏剔透,一頭黑黑的短發下映出一張典型的東方少女秀美的臉。她的眼睛大而亮,黑黑的瞳仁,潔淨的眼白,看著它,總使人想起嬰兒的純真和稚氣。那聲音美極了,脆而富於彈性,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看著她的相貌,我想,這一定是位海外富豪的中國小姐,至於她怎麼會與這位聯邦德國老頭坐在一起?我幾乎沒要去想。可A先生介紹說,這位是米歇爾小姐,尼泊爾人,是哈依先生的太太!

乍一聽,我幾乎驚愣在那兒了。怎麼會呢?一個五六十歲的聯邦德國老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東方少女,怎麼會在非洲這個地方結為夫婦呢?他們有愛嗎?他們是怎麼生活的?初次見麵,我自然沒機會去問,隻好禮貌地寒暄後參加進他們的聊天。在舉止和感覺中,我發現,這對夫妻雖然種族不同,年歲懸殊,但卻是一對十分和諧的夫妻。米歇爾小姐對哈依先生有時微嗔,有時撒嬌,有時透出一種妻子對丈夫的無言的尊重和體貼;聯邦德國老頭對他的少妻也總是悉心照護,尊重和寬和。

“請問,你們是什麼時候到洛美的?”我問。

米歇爾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扇動著,她狡黠地笑:“我們比您的資格要老,一年多了。”

“怎麼從沒見過?”

“我們回弗蘭克林休假去了,剛剛回來:以後,您就會常常見到我們了,隻要您不嫌棄。”回答的還是米歇爾,哈依先生看著她笑。

“怎麼會呢:我非常高興認識您。”我想接近我的問題,“那麼,您喜歡過裏的菜嗎?”

“非常喜歡在洛美,隻要我們下飯館,就到中華樓來。”她認真地說。

“為什麼?”

“我應說明白,”狡黠的笑退去了,臉上浮出一種深情,“因為我的故鄉和您的故鄉隻隔一座喜馬拉雅山!在這裏,一遇到中國人我就把他們當成娘家人……”她停住了,長睫毛覆住黑亮的眼睛。

哈依先生不再笑了,為了變換氣氛,我開了個玩笑:“這麼說,哈依先生是我們的女婿了?”

“非常榮幸,我就愛聽這話。”老頭哈哈大笑,高聲喊道:“李先生,請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為了米歇爾的娘家人,我請客。”

我沒加推辭,接受了這個愉快的邀請:哈依先生也真象個殷勤的女婿,不停地為我斟酒。可我盡最大的量,也喝不過他。他真是個德國男子漢,別的酒一概不感興趣,喝起啤酒來卻似乎沒夠,難怪他那麼大的啤酒肚: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A先生來敲我的門說,“米歇爾來電話,請我們去她家做客,您有空嗎?”

我當然有空,因為我想了解這個東西方結合在一起的家庭。

他們家座落在大西洋畔,一個林蔭掩映,花木叢蘢的庭院裏。客廳的天花板上掛著一隻碩大的中國宮燈,紅紗繪著宮女的燈罩,框架是一隻隻舞動著各種姿態的龍。壁上掛有幾幅中國大寫意的國畫,也有一二幅歐洲油畫。米歇爾穿著長及大腿的T恤衫,前胸印著一個淡藍色狂草的“龍”字。下麵則赤裸著雙腿和雙腳;哈依也赤著腳,著一條白色牛仔褲,上身則赤裸著渾圓的背和鼓突突,毛茸茸的肚皮。他們熱情地拉著我們的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