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清明之時,在沙漠中行走的顧林目光所及之處仍是無盡黃沙。
仿佛是之前在書中所見的大海躍然於眼前般,使他產生浩渺無垠的孤獨浪跡之感。後來行走的疲乏勞累潮般湧上腦袋,他在仰望天空判斷時辰之時,看到日光像有烏雲飄過而遮掩一樣是忽明忽暗的。
在一次停下腳步做長久歇息之時,有關昨夜的記憶瞬間占據他空白的腦袋,他感到胸口處傳來刀絞般不可名狀的痛苦,又連忙催趕起瘦弱的身體,追逐倒映在流沙之中的影子。
可在如此行進不多步後,腳下突然踏空般使他感覺不到踩在流沙上的細軟之感,然後雙腿一軟就從鼓起的沙丘上滾落下來。
眼前之景天旋地轉地的變幻起來,澄澄然明亮的日光忽現忽隱地映入他的眼睛,後來所有的景物都不動之後,他仰麵躺在黃沙中,再也無力支撐起疲倦的身體,安靜地看著懸於中天的太陽。
他在注視日光許久之後閉上了眼睛,刹那間溫柔的黑暗席卷而來,隻覺得眼前一黑便也沒有了意識。
這時沙漠中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之聲,一行駝隊從茫茫風沙中伴著駝鈴聲走了出來。
在經過顧林身邊時,一位渾身包裹在泛黃白紗內的人把他抱起,放在了在隊伍後麵的貨車上。
隨後幾匹負重繁多的駱駝在流沙中繼續踏著深刻的腳印,搖曳著係在脖頸上鈴鐺,發出清脆響亮之聲。不多時這片行走的痕跡被風沙再次淹沒,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顧林再次醒來時,已是落日染血般的黃昏。
躺在堆滿貨物的駝車上,他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飄來的夜幕,裝作還未醒的模樣。
對於突如其來的變化,他在腦海中在快速回憶昏睡之間發生的事情。
駝隊中不時傳來說話的聲音,顧林把眼睛餘光向前方拋去,見所有人都掩在泛黃的白紗之中,但大致也可分辨出那幾個男人的模樣。比如偶爾為一兩段話而大笑的男人有著魁梧的身軀,而隻發出輕微咳嗽的人肯定是瘦弱的。
最後一位騎著駱駝的人在察覺貨物傳來的異響後,放慢了騎行駱駝的速度,待裝有貨物的馬車徐徐來到他身邊時,才發現顧林睜著眼已蘇醒。
顧林看著這個騎駱駝的人,沒有絲毫害怕之色,倒是先開口問道:“我這是在哪兒?你是誰?”
那人看著隻有十歲左右的顧林,露在白紗外的眼睛明亮起來。他沒有回答顧林的問題,而是向前邊幾人喊道:“快點來呀,這個小家夥已經醒了。”
隨後天也是快要黑下去,駝隊在沙漠中尋一處地方安營露宿,然後在枯朽的樹幹燃燒的劈裏啪啦聲中,圍坐在一起,用看待物品的的目光打量著顧林。
顧林在這個過程中表現的異常冷靜。他沒有絲毫麵對陌生人的恐慌,也沒有被眾人圍著觀看的不適之感。隻是靜靜地坐在沙地上,對駝隊的人說:“我餓了,你們有吃的嗎?”
駝隊裏在安靜端詳眼前少年的時候聽到這麼一句話,先前那位顧林猜測身材魁梧的男人笑了起來,說:“哈哈,你這小家夥,家住哪裏?為什麼會獨自一人在沙漠中?”
顧林麵無表情地與這個男人投來的目光對視在一起,說:“你給我吃的,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顧林說著不屬於這個年齡應說的話語,惹得駝隊裏的人全笑起來。
紮好帳篷之後,所有人坐在火焰旁,一邊吃著烤肉一邊痛飲著酒。
顧林在偏僻一角大口撕咬著大漢給他的難以咀嚼的肉幹,然後望著沙漠中與天連為一色般的漆黑夜幕,發現再也看不到泛著火光的沙郯城,才意識到從此已是無家可歸了。想到此,他心中湧現難過之情,嚼在口中的食物也頓了一下,眼中又撲簌起淚光。他克製著淚水的流出,含在嘴中的食物不經咀嚼就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