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中那人默然片刻,後又淡淡說道:“武鳴城近來不太平,各路奇人異事不斷而來,不乏有大能之士,他們性情怪異,難免會有反常舉動。我們見到之後隻管避讓,這世境能獨善其身就是好的了。”
車夫聽後覺得頗有道理,但心中總有不解之處,又想起那始終浮在腦海散不去的小孩,問道:“那大能之士可是神仙?!”
廂中那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傳來微微一聲歎息。車夫知道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連忙住口催趕起駿馬。馬車轆轆行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留下一串清脆之聲。
顧林遙遠還在呆呆看著那輛在消失在淡煙之中的馬車,不知在想些什麼。他透過車廂、越過帷幔,看到端坐在裏邊閉目養神的老人。隻是他修為終究還是有限,不能清晰看出老人的模樣,僅能判斷出老人不是修煉之人,但氣定神閑的模樣有高人之範,想來也是見多識廣、閱曆無數之人。
不過最令他注意的是老人腰間懸掛的的玉佩,在奇妙的黑白世界中泛著淡淡的靈光,顯然也是有靈性之物。而玉佩中光芒閃動之處竟隱隱勾勒出兩個發光的楷書:虎蛇。再看那人駛去的方向,正是武鳴中央的城主府。他心中微微一動,這兩天城主府住處上方有虹光凝而不散,在暗淡的天光雲影下格外明顯,是府中多有修煉者之征兆。
修煉者修天地之靈氣,翻雲覆手之間有大威能,那些靈氣濃鬱到一定之時,即會出現各種絢爛的景象。而靈氣功效之大,即使是尋常之人受之感染也大有益處,所以很多地方都會建廟供奉修煉之人以求留下。他還不知道迷霧森林之中發生了什麼,不過現下局勢之緊張,走在街道看路人行色匆忙就可見一斑。他放空自己不去想這些他想不通的問題,繼續一步又一步緩慢向前走。不過此時已不用停下擔心踩到螻蟻,落步看似隨意似暗合某種天道,行走之間自有風輕雲淡飄渺之意。
一路行走如走馬觀花,隻覺處在萬紫千紅之中。他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武靈殿,門樓前的石獅、牌匾上的大字,多有留意之處。他在門樓前尋到明天比賽的流程,其中與他所戰之人名叫韓朝。心中默默記住之後,他就進入武靈殿的比武場。
比武場中廝殺呐喊之聲依舊,他於人群中尋一坐處,觀看起場上打鬥的狀況。直到把今天比賽看完才回到寧海昌住處。他離家之後不曾吃任何東西,僅靠靈力維持這一天的活動。
寧海昌因腿傷還未痊愈,所以大多時間都是待在屋中,無聊之時才來院中劈柴。他雖有心出去尋找活計,但苦於此傷行動不便,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薛浩武已知道那三株明心草換之後無法養活他們四人,所以毅然隻身奔赴虎蛇幫派。而在顧林惹到武靖祺之後,他心中隱有擔憂之情,怕武靖祺等人的報複,所以把越誌澤也送到烈火幫派。
原本不大的屋中擠著相依為命的幾人,現在獨留寧海昌一人,饒是平時憂鬱的顧林也能從寧海昌身上看出些許落魄。不過在很小的時候寧海昌就是一人,自養有堅毅隱忍的心誌,而且心中樂觀之處,即使在苦難之時仍給人陽光般的微笑。他見顧林回來,微笑地說:“不知道你回不回來,我把飯做好,在鍋中熱著。你出去一天,身無分文,怕是還沒吃飯吧。”
顧林看著寧海昌微笑的臉龐,心中微微一軟,眼中竟有難舍難分的柔弱之感。他遇見過很多對他好的人,想起嘯虎鏢局、青峰莫寒,此時無以為報的難過之情情更濃。他默默吃著還熱的飯菜,突然覺得丹田之中有東西在鑽出,傳來一陣痛癢的感覺。
在他看不見的世界中,那株幼嫩的綠芽正在拔地而出,緩緩展開一片嬌嫩的葉子,隨即靈氣沛然湧入澆灌,丹田之中靈氣被吸納一空,仍舊不滿足般留著漩渦空轉。而那株幼芽青翠欲滴,似較之前拔高幾分。不過顧林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嚼在嘴中的飯菜變得難以下咽,低頭看著那纖長的五根手指,突然察覺不到任何靈力波動。有一種什麼東西在遠去卻抓也抓不住的失落感潮般湧來,他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往前經過曆過的一幕幕在眼中重現。
他怔住不動,無言中兩行清淚已不知不覺地流下。
這晚依舊沒有星光月光,顧林搬梯子爬到屋頂,靜坐著望著遠方華燈初上之處,那裏依舊有憂傷的簫聲傳來。第二天,鉛雲低垂,雲蒸霞蔚,顧林單人隻劍,飄然前往武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