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剛好發生了一起私人煤礦坍塌事件,十七人死亡,還有四人失蹤。本來應該是我負責這個案子,可市裏突然把我調走,到外地去逮捕一個搶劫犯。那煤礦的案子已經有了點線索,這時候把我調開我就有點奇怪,但那搶劫犯也是個重犯,我就沒多想,蹲了一個多禮拜才抓到。一回來他們卻告訴我何綺出了車禍,我當時就蒙了,這人怎麼說沒了就沒了呢,要知道她剛剛懷孕,醫院診斷的條子還壓在枕頭下……”陳大東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頭上、脖子和手上凸起一根一根粗大的青筋,整個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
林風很理解他現在的心情,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地上拎起一瓶酒,打開蓋子遞給他。
陳大東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近三分之一,他需要用酒精來暫時麻醉一下。等這股酒勁上來,喉嚨和胸膛裏火燒火燎的,他重重呼出口氣,熱氣化作一團白霧很快就消散掉。
“我陪了何綺一整天,生前沒能好好陪陪她,人死了還有什麼用。我想了很多,事情太奇怪,我不信何綺好端端的會出車禍。她身上有道碎玻璃紮出的傷口,很奇怪,那傷口太工整了。辦了何綺的後事,我開始請了長假私下調查她的死因。一查就出了問題,在我出差後,有個人偷偷找到我家,找不到我人就走了,晚上何綺就出了事。我又去查那人的身份,結果發現是煤礦失蹤人員的一名。這時候煤礦案子已經結了,說是意外,可我明明查到了人為的線索,怎麼幾天就變了,何綺是不是因為這個案子才出的事?查來查去,就查到了冷啟天的頭上,可沒有一點有利的證據來證明他有關,我頭腦一發熱就偷偷跑去了冷家,結果人沒見到被保鏢打的身負重傷。”
陳大東一拳狠狠砸下來,沒注意卻砸在了酒瓶上,酒瓶砰的變成一地碎片,拳頭也被割出了好幾道口子,手上頓時鮮血淋漓。他絲毫沒管傷口,也不知道疼痛,繼續說著,眼睛裏是數不盡的怒火。
“我隻好又跑到這來,治了有一個禮拜才好,有天我無意就撞見了慧清和慧明在練武,那慧清把木棍舞的是神乎奇跡,最後還一棍子把塊石板來了個同歸於盡,一起斷成了兩截。我驚呆了,當時我就想,自己有這功夫就不會被那保鏢給打出來了。我在寺了跪了一天一夜,空覺大師理都不理我,請的假期又快到了,我隻好下了山。”
“下山後又好幾次想摸進冷家,都是無功而返,調查也毫無進展。接著就發生了你父母的事情,跟何綺的事情太相似了,一查又是冷家,這下我就肯定了何綺的事一定是他做的手腳。於是我開始聯係你,期望從你父母的案子裏突破,結果就事情變成了現在這樣。”
這時候陳大東反而很平靜。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眼神裏不帶一點色彩,隻是很安靜地喝著久,一口又一口。隻有手上已經凝固的血跡顯得格外的不協調。
平靜的嚇人。
陳大東很多事情都說得輕描淡寫,可林風知道沒那麼簡單,從他滿身數不情的傷疤上,就可以猜出這些事情都是多麼的驚心動魄。陳大東的事跡簡直象傳奇一樣精彩,可林風聽了也不知道能說點什麼,自己的遭遇比起他來也好不到哪去,隻能套一句老話——同是天涯淪落人。
兩人都不再開口,背靠著背,慢慢喝著酒,用他們的脊梁給彼此溫暖與力量。
滿地的白雪,默立的青竹,不遠處古老蒼涼的寺廟,杳無人跡的山林,灰蒙蒙的天空,寂靜的天地令他們的身影是如此的悲涼,如此的寂寞……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
酒這東西,或許暫時能麻痹一下,可真能讓人忘掉記憶嗎?隻怕清醒過來,那銘刻在心上的悲歡離愁會更加的難忘。
“呱!”
一隻寒鴉立在廟頂上,淒厲地叫了一聲,用它冰冷的目光瞅了瞅四周冰冷的世界,又撲扇著翅膀飛走了,轉眼消失在山林裏。
或許,他們還不如一隻寒鴉。至少它不用活的這麼累!
林風抓著酒瓶愣愣望著寒鴉飛走的方向,這一瞬間竟有些失神,忘記自己身在何處。此時他腦海裏情不自禁就想起曹操的那篇膾炙人口的《短歌行》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