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拉薩夜雨(1 / 2)

看啊,那千絲萬縷的雨,無所不在無所避免,然而落在我身上的又有幾滴?在茫茫的人海,到處是陌生或熟悉的生命,可成為知交的又有幾人?而那繁複的往事,曾經耗費我多少心力,而今尚有意義的又有幾件?

聽雨

再次回到拉薩已經是25日下午,我隻感到滿身疲憊,再次住進了八朗學。晚上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又在旅館內的小廳坐了一會。說也奇怪,我再次見到了那兩位在瑪吉阿米無意看到的重慶女孩,天涯何處不相逢,原來是真的。隻是我坐在陽傘下的一個角落裏,天氣又很陰暗,她們沒有看到我。

小廳內聚集了各種膚色的人,有尼泊爾的、有歐洲的、也有內地的。我的旁邊是一位法國旅客,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見他拿著一本西藏旅遊指南用鉛筆在勾畫,不時嘀咕著。而我則拿出稿紙開始寫關於珠峰的遊記,因為我很清楚,如果我再不寫的話,回程的車費可能就會成為問題。遊記應該是旅遊最具意義的一件事了,幾乎所有的人都會記錄一些東西,隻是內容不同罷了。有人喜歡記景,有人喜歡描寫心路曆程,有人隻寫攻略。而我是絕不寫攻略的,隻寫景與心。

法國人看著我在厚厚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感到很奇怪,他雖看不懂我在寫什麼,想必也猜得到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寫完後,發出去,換回下一程的路費。也許這是唯一能夠讓我們成長為職業旅行者的方法了,因為在旅行中我們不可能做其他的工作,也就不可能有其他的收入。寫完之後,我跟那個法國人點頭致意,然後就回房間睡覺了。

可是夜深之後竟然被雨聲驚醒,夜雨敲窗。淅瀝的雨聲驅走惺忪睡意。遂披衣推窗:陰雲密布,夜風颯颯,冷涼的雨滴打在臉上,頓感陣陣寒意……

站在窗前我猛然間又想起了蔣捷的詞句:

少年聽雨閣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天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每每讀到這首詞就會升起幾絲感慨,幾絲惆悵。少年的懵懂無知,總會犯下許多錯誤,而這也總是因為我們不曾經曆過人情冷暖;中年為了謀生做著許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充滿了惆悵;而老年來臨的時候,坐在遠方的窗前,看著那淅淅瀝瀝的雨,會想起什麼呢?是少年開懷時的一笑,還是曾因無知犯下的錯誤?人生變幻沒有什麼永恒的東西,也沒有什麼可以永遠留住,我想人生也隻能在途中得以延續吧。

由於受印度洋暖濕空氣的影響,從6月份開始,拉薩開始進入雨季,直到現在7月下旬還沒有結束。在此期間,降雨非常集中,占全年總降雨量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雨季的拉薩,給人的印象幾乎無日不雨。不過這雨來得也奇,去得也奇。也許太陽仍在天空,可轉眼雨點已經灑落下來。不過你剛適應這細雨,馬上太陽又出來了。讓你琢磨不透,猜測不著。

沒有哪個城市比拉薩更像一個盆子了,重巒疊嶂,環繞四周,“盆底兒”是開闊平坦、土壤肥沃的河穀衝積平原,活像一隻攤開的巨掌,把這個精巧別致古色古香的盆景高高托起,擎向藍天。四周群山仿佛忠誠的衛士,迎旭日,送夕陽,然後守護著拉薩在夜色裏安然入眠。

我站在窗前遙望遠處的群山,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深夜裏,街道上很靜,一點聲音也沒有。但越是沉靜,我就越難以入眠。坐下來慢慢品味雨的味道,突然被一片感傷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