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條永不幹涸的河流,又是一扇幽深不見底的山穀。她更是一朵開得正豔的花兒,花香襲人,悠遠幽深。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就好像嬰兒剛要醒來的嬌媚。
“看我幹嘛?”她嬌嗔地問,伸出長長的雙臂,纏繞住他的脖頸。
她嬌嫩的身體如一塊溫軟的玉,緊緊貼在他堅硬的身體上,讓他突然萌生一股難以抑製的衝動,鋪天蓋地而來。
她掙紮著躲避著他的吻,笑靨如花地拒絕男人的又一次侵襲。
“冤家,我去看了醫生了。你要老實一些!”她推著他說:“他在抗議。”
“誰在抗議?”
“小陌然啊!”她吃吃地笑,撫著他的麵頰,心痛地說:“睡吧,快天亮了。你一天工作那麼辛苦,不休息好,那會有好身體來照顧我們娘倆。”
陌然刮著她的鼻子取笑她:“羞不羞,就娘倆了,想當娘了呀。”
孟曉認真地點頭,平靜地注視著他說:“不管你以後怎麼待我,孩子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誰也不能傷害他。”
陌然心裏一軟,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道:“老婆,隻要我活著,誰也不能欺侮你們!”
孟曉嗯了一聲,突然說:“老公,大哥大嫂要搬去縣城住,我們去把桃林你的房子買來吧。我給大嫂說過了,大嫂說,隻要我想要,隨便給點錢就行。”
陌然眉頭一皺,問道:“他們買房子去縣城,怎麼突然有那麼多的錢了?”
孟曉道:“大哥是手藝人,現在手藝人吃香。他賺錢容易。”
陌然不置可否地笑,孟曉的話,別人或許會相信,但對於陌然來說,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弟,到底有幾斤幾兩,他比誰都清楚。
陌天突然有錢,這是一個很不好的預兆。陌然突然冒上來這樣的一個想法。
想起錢,他又想起蘇眉的話,自己的門路究竟在哪裏?
找不到門路,他就會如失去翅膀的鷹,斷了腿的狼。任天空再高,他無力飛上去,任草原再遼闊,他無力跑起來。
戴在頭上的代理縣長帽子,就如緊箍咒一樣,時時刻刻纏繞得他心力交瘁。
很簡單,摘掉代理帽子,他是一個真正的縣長。摘不掉帽子,他將不進則退,從此無緣仕途,再難往前走半步。
擺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十字路口,稍不注意,就可能走偏。而一旦走偏,再無機會轉回到原來的位置。
孟曉再次沉入夢鄉。她香甜而平靜的呼吸聲讓他心裏一陣安寧。
可是,他卻始終睡不著,心頭糾纏著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去走徐達夫書記這條門路。
他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從他回烏有村的那天想起,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就好像一個世紀般的漫長。曆經的事一件件從他腦海裏滑過,恍如電影裏的蒙太奇,幾乎讓他迷失了自己。
從競選村長到認識肖瑩,從決心扳倒老支書齊烈到雪玲自殺身亡,每一件事的發生,都讓他有一種涅槃的感覺。直到他被何縣長力排眾議,安排到縣工業園區管委會副主任的位子上,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一閃而過了。
莊周夢蝶的感覺,如影隨形跟著他。有時候他會悄悄地掐一把大腿,要痛得齜牙咧嘴才知道不是夢。
他也會暗暗安慰自己,人生在世,無非短短幾十個春秋。人在這個世上,不留下一點痕跡,還真不該來這個世上走一遍。可是芸芸眾生中,又有幾個人留下了痕跡了?
他徘徊,苦悶,卻不敢找任何人訴說,哪怕是現在躲在他臂彎中熟睡的女人,他也不會給她吐露絲毫的想法。他不想讓任何人為他承擔擔憂!
為此,他孤獨,痛苦,不知道下一步路,究竟要走向何方。
原來的所有雄心壯誌在曆經這麼多事後,幾乎都已經湮滅。他已經深切地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他想的那麼美好!
他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距離深淵近了一步。可是他卻不能裹足不前,他隻能勇往直前,即便是跌入深淵,他也義無反顧。
希望就像一輪剛剛升起的朝陽,金光遍地。似乎觸手可及,卻遙遠萬裏。
一聲雞鳴,天就要亮了。
他暗暗給自己使勁,不管前麵是萬丈深淵,還是刀山火海,徐達夫書記這條門路,他一定要去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