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聞台灣李敖的長篇小說《北京法源寺》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街頭巷尾的書肆便爭相擺出該書重印的版本一許多人是通過這本書才知道北京有個法源寺的。法源寺每天的遊客劇增,而且幾乎人手一冊《北京法源寺》,按圖索驥,一路打聽而來。我想,賣門票的管理員感觸最深:法源寺的命運,怎麼一夜之間就改變了?在此之前的許多年,它一直是寂寞的,門可羅雀。僅以本人為例,雖然長期寓居京城,卻一直不知曉法源寺在地圖上的哪個角落,更不曾有過振衣踏訪的雅興。看來真應該感謝海峽彼岸的李敖,使法源寺像一艘沉船被打撈出記憶的水麵。當然,更應該感謝諾貝爾。
法源寺居然跟大名鼎鼎的諾貝爾產生了聯係一而且很明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因為李敖的這本《北京法源寺》數年前就在大陸出版過,但讀者寥寥。自從獲“提名”的消息傳出,頓時顯得洛陽紙貴,不可同日而語。我想對那些排隊購書(甚至持書慕名而來)的人們提一個問題:你們是真愛法源寺呢,還是更愛諾貝爾?但願法源寺重新受到關注,並不是人們愛屋及烏的結果。
作為中國人,必須檢討自己:對法源寺的關心太少了。甚至可以說,它一直處於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塵埃滿麵,默默無聞。外地遊客來北京,都是為了看天安門、逛故宮、爬長城的,沒有誰想到去法源寺添一炷香火一它甚至算不上一個旅遊景點。甚至許多本地人都不了解自己擁有法源寺這麼個偉大的鄰居。我為法源寺的沉寂感到悲哀。又為它的複出感到驚喜。我是急急忙忙打一輛出租車去尋找法源寺的一手捧李敖的書還沒來得及細看。但客觀地說:這堂課補得還是太遲了。
北京地區寺廟太多,曾供奉過各方神仙,但在無神論的時代成長起來的人們,對此已熟視無睹,很難對哪一座歎為觀止。法源寺可不同尋常,它堪稱北京城內現存曆史最為悠久的著名巨刹,始建於唐貞觀十九年645年),說起來也有1300多歲了一是老人中的老人。據傳係唐太宗為悼念東征陣亡將士所建,故原名憫忠寺。曆經遼、金、元、明、清各代,屢遭劫難一最嚴重的一次是遼代清寧三年的大地震,使這艘佛海中的巨輪檣傾櫓毀,但它終於又從廢墟中站立起來了。我們今天所見法源寺的規模,基本上是遼代道宗的重修的布局建築,隻不過周邊範圍有所收縮。憫忠寺是在清雍正年間正式改名為法源寺的。大雄寶殿內高懸有乾隆皇帝禦書“法海真源”匾額。淨業堂裏原供奉有唐僧玄奘法師頭頂骨,可惜後來失竊了,不知淪落人何人之手。
法源寺是中國佛學院院址,“文革”後又增設了中國佛教圖書館。寺廟內佛像、文物頗多,很值得去燒燒香的。確切的地址是:宣武區教子胡同南頭東側。不知李敖寫《北京法源寺》時,是否確實踏上過這方聖土一還是僅僅憑借史料與想像?他作為島民,是如何理解遙遠的法源寺的?不管怎麼說,他寫這部書,就等於遙遙地給法源寺點了一炷香。他心理上與法源寺的距離,比我們大多數人都要近。
今法源寺方丈院辟為“房山石刻展室”,藏有房山雲居寺石經全部拓片。由法源寺我又想到了雲居寺,按道理雲居寺比法源寺還要古老,始建於隋朝(時曰智泉寺),隻不過隋時房山屬涿縣,離北京(時稱幽州城》約七十多公裏一今天已劃人北京西南郊,叫房山區。雲居寺因藏有成千上萬塊佛教石刻經板而令世人矚目。1956年,國家開始進行發掘,曆時三年就從壓經塔下地穴和石經山九洞中清理出自隋至明朝的刻經石板14000多塊。而其中的第五藏經洞(稱雷音洞)四根石柱雕有小佛像1056尊,四壁還嵌有雲居寺創始人靜琬法師早期所刻經板146塊一這一項自隋至明曆經千載、被稱為我國繼萬裏長城、大運河之後的又一浩大工程,便由此發端了。這奇特的工程不僅需要錘、鑿、膂力與血汗,更需要世代相傳的誠心與恒心。瀏覽著深刻進石頭裏的那恒河沙數般的細密字跡,才知道什麼叫做“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雲居寺在遼金時代因刻石經聞名,就有石經寺之稱。如今被稱為世界上最大的石刻囪書館。又有人譽之為“北京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