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斟滿一杯酒,送到嘴邊又放下了,不知道該把這酒敬獻給誰。
“來了!潮來了……”人們驚叫起來,翹首東望,亂雲飛度,白光微微地泛起,有細小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嚶嚶的如同蚊蠅嗡叫,是真的!人們左呼右喊,攜老扶幼,跳的,跑的,滾的,爬的,一起擁到江邊,啊!黑蒙蒙的水天之間,一條雪白的素練乍合乍散地橫江而來,月碎雲散,寒氣逼人,人們驚喜未已,潮頭已經挾帶著雷鳴般的聲響鋪天蓋地地來到眼前,驚湍跳沫,大者如瓜,小者如豆,似滿江的碎銀在狂瀉,後浪推著前浪,前浪引著後浪,浪拍著雲,雲吞著浪,雲和浪絞成一團,水和天相撞在半空,沙鷗驚竄,魚鱉哀號,好像千萬頭雪獅踏江怒吼,亂蹦亂跳,撕咬格鬥。你撞我,我撞你,一起化為水煙細沫,付之流水,波濤連天,好像要和九天銀河相彙,大浪淘沙,好像要淘盡人間的汙染,潮水騰躍,好像要居高臨下,俯瞰風雲變幻的世界,天地間三分是水,三分是雲,還有三分是闊大的氣派!
我解開衣襟,讓江風吹入胸膛,突然,我覺得我的身軀在散開,我的心胸在升華,大江衝進了我的胸膛……
兩岸的觀潮人齊聲叫好,許多人追著潮頭狂奔,歡叫,騰躍,有人點起了紙團,叉在蘆稈上投入江中,火光隨著流水飛也似的去了,一會兒被拋向空中,一會兒又被沉下深淵,黑漆漆的夜空中,點點火光躍躍沉沉,飄飄浮浮,好像江底翻起了許多普光的夜明珠。
潮頭嘩嘩地過去了,它又匆匆地回首看顧,飛雲已經在遙遠的煙波中了,無情的流水,多情的潮魂,秋風飄拂,被洗淨了的月亮顯得更白,飛雲顯得更輕,水影月色,清空疏淡。篝火旁,有人在誦詩:“……城上吳山遮不盡,亂濤穿到岩灘歇,是英雄未死報仇心,秋時節……”
浩翰的錢塘江沉浮起伏,一噴一吸,我知道:這是潮魂在呼吸。四望皆空,我把滿滿的一杯酒酹入大江,算是對大江的安慰;人間已擒得惡虎,得把滿腔的冤氣化為傾盆的淚雨了。秋風秋水,我的心在江上盤旋;潮魂嗬,這故事雖然古老,卻也新鮮……
江水易流,心潮難息,現實,往往是以曆史來充實的,曆史呢,又是靠現實來生輝的,現實和曆史,生活的航船就是用這兩枝槳劃動駛向彼岸。
“歲月消磨人自老,江山壯麗我重來。”我沿著鋪滿月光聲影的江岸踱步,念著古人的詩句,作為對潮魂的良好祝願。
心香一瓣
“大江流日夜,代謝成古今。”觀賞錢塘潮的壯麗奇景,誰都難免思接千載,聯想到曆史與人生。正如蘇東坡當年泛舟遊於赤壁時所發出的感慨:“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曆史有時是無情的,會使一些忠良正義人士蒙受冤屈、遭受迫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真相總會大白於天下,公正的標簽總歸會貼到他們身上。
天意從來高難問,人間正道是滄桑。所以,當遭受委屈或挫折時,學會看開些,以豁達的心態進行應對,總會迎來雲消霧散、雨過天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