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陸超叫著說,“阿裴,你還有援兵嗎?”
阿裴抬眼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看到靈珊,阿裴似乎微微一怔。她瘦得麵頰上都沒有肉了,兩個眼睛顯得又黑又大,裏麵卻燃燒著某種令人難以相信的狂熱;這是一隻垂死的野獸的眼光,靈珊暗暗吃驚,又開始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恐慌起來。
“我們來接阿裴回家,”邵卓生說,“她在生病!”
“你是個難得遇到的情聖!”陸超對邵卓生說,語氣裏帶著些嘲弄。“你知道她來幹什麼嗎?”
“找你。”邵卓生答得坦白。
“你知道她帶了這個來嗎?”陸超忽然從身後的桌子上,取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丟在地毯上。那尖刀落在阿裴的腳前,躺在那兒,映著燈光閃亮。果然!她帶了刀來的!
靈珊深吸了口氣,不解地望著阿裴,既帶了刀來,怎麼沒行動?是了,她哀弱得站都站不穩,哪兒還有力氣殺人?刀子當然被搶走了。阿裴看到那把刀落在腳前,她立即痙攣了一下,身子就往沙發處縮了縮。天哪,她哪裏像殺人者?她簡直像被害者!看了刀自己就先發抖了。
“很好,你們兩個是阿裴的朋友。”陸超繼續說,沉著,穩重,而坦率,他的眼光注視著阿裴。“阿裴,讓你的朋友做個證人,我們今天把我們之間的事做個了斷!”
阿裴瑟縮了一下,眼光下意識地望著地上的刀子。
“我們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說好了的,兩個人合則聚,不合則分,誰也不牽累誰?是不是?”陸超有力地問。
阿裴輕輕地,被動地點了點頭。
“是不是說好了隻同居,不結婚,誰對誰都沒有責任?也沒有精神負擔?”他再問。
她又點點頭。
“你跟我的時候,我有沒有告訴你,我這個人是不可靠的?不會對愛情認真,也不會對愛情持久的?”
她再點點頭。
“我有沒有勸你,假如你需要的是一個安定的生活,忠實的丈夫,你最好別跟我!”
她繼續點頭。
“那麼,我陸超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說?”
阿裴眼神迷亂地搖了搖頭。
“既然我沒有地方對不起你,”他咄咄逼人地走近了她。“你今天帶了這把刀來做什麼?來興師問罪嗎?我有罪沒有?”
她再搖頭,眼神更加迷亂了,臉色更加慘白了,嘴唇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像個迷路的、無助的、等待宰割的小羔羊。
“既然我沒有罪,”他半跪在她麵前,拾起了地上那把刀,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拿著刀來這兒,是想用這把刀脅迫我跟你回去嗎?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會屈服在刀尖底下的人嗎?還是……你恨我?想殺掉我?”
阿裴渾身發抖,她退縮地往沙發深處靠去,舉起酒杯,她顫抖著喝幹了那杯酒,就把酒杯放在身邊的小幾上。
“你沒有本事得到一個男人的心,你就把他殺掉嗎?”他逼近了她,強而有力地問。忽然間,他把刀倒過來,把刀柄塞進她的手中。“那麼,你殺吧!你有種,今天就把我殺了,否則,你永遠不要來糾纏我!”
阿裴被動地握住了刀,身子越發抖顫,她的眼光痛楚地凝視著陸超,那眼光充滿了哀怨,祈求,無奈和悲切,她的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卻沒有聲音。
“你猶豫什麼?”陸超問,濃眉英挺,自有一股凜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你有理由,你就殺我!你殺不了我,就放開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當一個女人的奴隸,你明知道!我從沒有用花言巧語來騙過你,是不是?”
阿裴點點頭。費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她終於輕輕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你對了!我沒有理由殺你,沒有理由責備你!我自以為灑脫,自以為堅強,自以為聰明,事實上,我愚蠢無知,而又懦弱無能,我做錯每一件事。”她驀然舉起刀來,厲聲說,“我不再糾纏任何人,我一了百了!”比閃電還快,那刀已插入了阿裴另一隻手的手腕。
靈珊和阿秋同時尖聲大叫,靈珊在阿裴舉刀的時候,就衝過來了,當時她隻擔心她會去刺殺陸超,再沒料到,她會一刀刺入自己的手腕,那鮮血噴濺了出來,陸超伸手一抓,沒抓住刀子,隻捉住阿裴的手,他啞聲驚喊:
“你幹什麼?”
“還你自由。”她微笑著說,“我不怪你,我隻是討厭我自己,討厭我的被討厭!”她的身子往地毯上軟軟地溜下去。
邵卓生撲過來,從地上一把抱起了她,刀子落在地上,她手腕上的血染得到處都是。阿秋的臉色慘白,她奔過來,不住口地、驚慌地叫著嚷著:
“阿裴,你何苦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
“先止血!”靈珊喊,緊急中還不失理智,她用手緊緊地握住阿裴的手腕,“給我一根帶子!”
阿秋把腰上的衣帶抽了下來,靈珊飛快地纏緊了阿裴的胳膊,用力扭緊那帶子,在大家忙成一團的時候,阿裴始終清醒,也始終麵帶微笑,看到阿秋,她低語了一句:
“阿秋,希望你比我灑脫!”
“阿裴,阿裴!”邵卓生喊,一麵對陸超大叫,“你還不去叫輛車!我們要把她送醫院!”
一語提醒了呆若木雞的陸超,他飛奔著去攔車子,邵卓生抱著阿裴往屋外走,阿裴看了看靈珊,做夢似的低語:
“我想不出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事!”她的眼光溫柔地落在邵卓生臉上,聲音低柔得像一聲歎息。“掃帚星,我下輩子嫁給你!”
閉上眼睛,她的頭側向邵卓生懷裏,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