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否認這仍是一座東方的城市。走在西貢的大街上,我沒有感覺到隔閡。滿大街的黃皮膚、黑眼睛,西貢女性仍保持著以追求膚色白皙為美的東方傳統,從當地人的生活習慣、言談舉止等細節方麵,很容易就找到那種骨子裏流露的東方韻味,甚至連微笑也是特有東方式的含蓄。揣著對東方韻味的探究,當我來到堤岸,答案更是得到了準確的驗證。在堤岸這個彙集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地方,到處招搖著店鋪的中文招牌,到處散落著諸如天後廟、關帝廟、孔廟、觀音廟和會館等寄托鄉愁的建築,從工夫茶具、紙紮燈籠到供奉著熟悉神氏的神龕,無不能看出中國味道,隨便坐在街上喝著冰咖啡,看著人潮湧動,看著慵懶之間散發出熟悉的味道,會有恍然置身某個中國的某個古鎮。
與生俱來的東方韻味,掩不住法國和美國殖民文化的影響。漫步街頭,高低錯落的法式建築雖久經風雨卻依然保存完好,莊重肅穆的紅教堂、富麗堂皇的市政廳和具有百年曆史的郵政中心等建築,守護著滄桑也守護著殘留的昔日榮光,記錄下當年號稱“東方的小巴黎”的西貢曾擁有過的歐洲的典雅與浪漫。難怪成雙成對的人們喜歡在法式建築前拍照合影,大概是打算回去做一本“愛在西貢”的影集吧。垂暮之年,再看照片上那些有點破敗透著滄桑的外牆,追憶逝水流年,會忍不住感歎:世界上唯有愛情才具有與時光相抗衡的高貴。
東方的神秘與法國的浪漫就這麼交織著、共存著,說不清是碰撞還是融合,難以斷言是矛盾還是和諧,一如那些外部看來是歐式風格內部裝修卻極富東方色彩的旅館、商店或酒吧,置身其中並不覺得唐突,反而生出適應的親切感。時光流至今日,歲月好像已積澱了一切,讓人覺得西貢人大概曆來就是這樣地生活,法棍與粥食麵點共存,趿著拖鞋飲著醇香的咖啡。沒有什麼不對勁。
到西貢,夜景不可不看,夜生活不可不過。西貢一拉下夜的幕布,熱鬧便粉墨登場。最能表現浪漫的是老城區的酒吧街。風格各異的酒吧,被曖昧的夜色籠罩著,有如一雙雙誘惑的眸子。不管播放的是西方搖滾,還是東方的抒情歌曲,選一家走進去,與那些四海為家的旅人捧杯共話孤旅之愁,便有如來到了古時的驛站。不是每位行者都能在西貢找到情人,但肯定都能找到一家如情人般溫暖一個漂泊的夜晚的酒吧。
住在範老五街,天剛亮便能聽見窗外車水馬龍的喧鬧。揉著惺忪睡眼的西貢,開始卸去夜生活那奢華卻浮躁的粉底,感受著很家居很市井的西貢,看街角的米粉攤坐滿吃客,聞著似乎要彌漫整個街麵的咖啡的濃香……我喜歡站在露台上看充滿煙火氣息的範老五街。從夜晚的燈紅酒綠到白天的柴米油鹽,轉換得如此從容,如此自然,這個世界上怕唯獨西貢才有這般韻味。
邂逅“中國元素”
因為時常能感受到中國文化影響的痕跡,中越文化的交融讓越南的異域風情中滲透進了一種很撩中國人鄉愁的詩意。所以,會安給在越南旅行了一段時間的我,留下了一個很大的驚喜。
去會安是坐的夜車,得承認,即使充滿著對即將看到的風景的期待,坐夜車仍是件乏味的事。車燈一般是熄著的,車窗外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一如我不知道明天將看到什麼。盤算著到達後的行程,我難有睡意。
就在被車顛得有些睡意的時候,恐怖感卻將剛冒出頭的睡意壓了下去。我發現斜對麵座位上的那個中年越南男子在看我,這好像不是看稀奇似的看“老外”的目光,他的目光看似無意,實際上是在觀察我。他似乎想搭訕,可一碰到我的目光,卻尷尬地轉過頭去了。在異國他鄉被人盯上是件很麻煩的事。
“Hello!”我決定主動出擊,試著用英語跟他打招呼。“你好。你來自中國哪裏?”天啊,他居然會說漢語。“你怎麼知道我是中國人?”我有些奇怪,因為自己的這張東方麵孔更多的是被越南人認作日本人或韓國人,這很讓我的民族自尊心受傷害,以至於我有時不得不神經過敏地強調“我是中國人!來自曾經抗日八年的中國!”所以,碰到一眼就能看出我這張中國麵孔的越南人,反倒覺得有些奇怪了。
“直覺。我也算得上是中國人,我爺爺是中國人。所以,我會說漢語。”那中年越南人說。
聊天會讓旅途更輕鬆愉快。我們便攀談起來,聊天的內容僅限於中國和越南的風光。對陌生人,我還不習慣放棄必要的戒備。
早上8點多,到達了會安。朝陽籠罩的會安像一幅色調明快、線條清晰的彩色木版畫,呈現在我的麵前。
曉風拂麵,坐著人力三輪車,穿梭在法國、閩南和日本建築組成的大街小巷,愜意得馬上忘卻了晝夜坐車的勞頓。作為港口商埠,這座古鎮千百年來吸納了太多的文化,而最為迷人的當屬中國元素了。據說古時中國人到越南除了海防,第一個立足點就是會安。古色古香的中國式建築在會安隨處可見,寄托著思鄉情結也慰藉著遊子心靈的會館、觀音堂、關帝廟等建築,讓我有他鄉遇故知的驚喜。
逛了一圈,感覺會安這座古城跟我國國內的許多古城的風貌並沒有太大區別,乍一看我還以為到了麗江、鳳凰、平遙等地,甚至連沒有機動車喧囂的幽靜、悠閑都如出一轍。不過,細心體會一番後,我還是覺察到這裏的古鎮,跟國內的古鎮還是有區別的,會安像一張整形過的熟人的麵孔,露出迷幻詭譎的微笑。每到一處都充滿中國味道,卻很少碰到中國人或會講中文的人。不知是不是心理感受上的差異,我覺得會安更像是一株長在異國他鄉的奇葩,散發著更獨特的神韻和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