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嘟嘀嘟——嘀嘟嘀——”

“嗚嗚嗚——嘀嘟嘀嘟——”

蘇澤錦是在救護車的嘈雜聲中慢慢找回自己的神智的,周圍一切閃爍的光線都讓他頭暈目眩,噪音更如同鋸木頭的鋸子一樣在切割他的神經。他抓不住重點,隻能感覺到身體又說不出的疼痛又輕飄飄的好像要飛起來……

“快點快點,車門打開了!傷者還有呼吸!”

“擔架!傷者左腳骨折,小心移動——”

“傷者頭部受到撞擊,肋骨有斷裂跡象——附近有傷者的親人嗎?肇事者呢?”

雜音還在繼續,他意識到自己出了車禍,現在是在被送上救護車的過程?

他感覺自己被抬了起來,短暫又漫長飄忽中,他好像被送進了醫院,似乎有醫生一直跟在他旁邊快速地報告著什麼,他發現自己還在被推動的過程中就已經有無數的東西被套到他身上了,他試圖集中精神,動彈一下,可是越來越飄忽的感覺讓他的整個思維都要渙散了,在這種大前提下,哪怕心裏頭不好的預感,也微薄到可憐……

不,不行!他奮力思索著,想著任何能夠提前精神的事情:他上了正軌的公司,他死去的媽媽,還等著他報複的那一家子,還有,還有——

外公。

陳簡。

他最親的親人,最好的朋友!

“小澤?小澤?……”

熟悉的叫聲仿佛從最遙遠的地方傳來,蘇澤錦一個激靈,認識到這些呼喚是來自自己的外公與好友的,也隻有他們會在這種時候第一個趕到他的身邊!

不能睡下去,不能睡下去,不能昏過去,不能昏過去!

他極力集中精神,想要睜開眼說說話,但思維與意誌以完全相反的姿態存在著,他越試圖加強自己的意誌,思維的斷層就越顯得厲害。在大片大片空白的思維中,他聽到了最後一聲驚叫:

“傷者的心跳停止了!”

蘇澤錦迷糊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老宅的客廳中。

大廳裏的水晶燈在天花板上閃閃發亮,張媽就像往常一樣端著菜湯穿梭在廚房與飯廳之中。

吃晚飯的時間……六點半了啊。

蘇澤錦確定了時間,他還有些迷迷糊糊地,一麵想著自己是怎麼坐在這裏的,一麵按著自己的習慣向前方的茶幾上伸手,想拿起今天的報紙翻翻。

但這個時候,門鈴先一步響了起來。

來了!

等等,什麼來了?

這是很重要的一天!

這是哪一天?會發生什麼事?

蘇澤錦發現自己茫然得厲害,他好像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卻又什麼都記不起來,隻能看著一旁的傭人上前開門,看著站在門外的一家三口……

蔣軍國、林美君、蔣容旭!

蘇澤錦又驚又怒,這是他和外公的老宅,十幾年來連過年都不會踏入這裏一步的他的爸爸怎麼會帶著他老婆和兒子出現?

他高聲叫著“張媽”,正想將事情問清楚,另一道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來:

“爸爸來了。”

很平穩禮貌的聲音,除了稱呼與聲線並沒有什麼異樣,但這樣的稱呼和聲線……

蘇澤錦豁然回頭,看見另一個自己站在樓梯上,帶著一種平靜又略帶倨傲的笑容,跟外公一起走下樓梯。

那是……

他腦袋轟地一聲,什麼都記起來了!

我出了車禍。

我的轎車和卡車相撞,我受了重傷。

我在醫院的時候聽到了外公和陳簡的聲音。

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死了嗎?

我現在在家裏……在4月24號的家裏。

我是怎麼回來的?

最後一個問題,蘇澤錦並沒能得到答案。在他思索的過程中,所有人都在餐桌上就坐,他也放棄這個顯然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跟著撿了一個空位置坐下。

他的目光反複地在自己、外公、那一家子間來回轉著。

他已經想起來蔣軍國一家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了,這根本就是來自他的邀請。

二十一年。

蘇澤錦冷冷地看著蔣軍國。

這一個年逾四十的男人長相英俊,身上有著鮮明的掌權者的氣質,一套貼合身材的手工西服更充分顯示了他的事業有成。

他的目光又轉向坐在一旁的林美君。

那不算一個很美的女人,至少沒有他的媽媽美。但她外表親切柔美,是那種叫任何人一眼看過去,都會覺得她十分賢惠的女人。賢惠又體貼,事事以夫為尊,這大概是多年來林美君能坐穩蔣夫人寶座的秘訣。

從他的媽媽被這兩個人害死、從蘇氏企業董事長姓蔣之後,已經足足二十一年了。

長大,求學,創業。

他將每一個階段的事情都做到最好,所以他不想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