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坐在最上麵的是你爺爺,坐在你對麵的是你爸爸,那個女人就是你的繼母,坐在女人旁邊的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顯然在這短短的功夫裏,魏勁已經腦補出了一場完整的豪門狗血大戲。
蘇澤錦想了想,發現差別還真不大:“坐在上麵的是我外公,我爸爸是入贅的——”
“哇哦!”魏勁一聲驚呼,“你這繼母是怎麼上位的?夠漂亮,夠溫柔,還是在床上有絕活?”
“不是早就總結出來了嗎?”
“總結什麼?”
“堅持不要臉。”
24日的聚餐如同任何一次一樣結束了。魏勁隻在蘇宅呆了一個晚上,等到第二天白天的時候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蘇澤錦也不在意,他漫無目的地在這個空間裏遊蕩著,就像一個真正的幽靈那樣獨來獨往,對每一個人的秘密如數家珍:
剛剛進蘇宅的離異女傭對司機暗生好感。
但目前單身的司機喜歡的是臉圓圓的廚師。
在蘇宅呆了有三十年的張媽一向忠心耿耿,但她有個毛病,每次睡覺總愛把錢點上一遍然後壓在枕頭下。
記憶中一向威嚴的外公在睡覺的時候會輕輕打鼾,書櫃深處還藏著一整套古代出名的□。
他自己當然也有毛病,他以前都沒有發現,自己在床上看視頻的時候居然最愛摸腳……
蘇澤錦掐著時間從涼台回到臥室,他來到沙發上坐下,等著馬上會過來的人:當然不是他自己,這個時間他正在公司處理事物,還訓斥了新來的沒有把事情做好的秘書。
關著的門鎖被扭開了。
蘇澤錦依舊坐在沙發上。從他所在的位置,他能清楚地看見穿著休閑服的高大男人走進來。
進來的男人一隻手插在口袋裏,頭發理得很隨性,劉海散碎著遮住了眉毛,都快刺到眼睛裏了,這樣的發型讓他本來明亮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都變得普通了,蘇澤錦記得自己以前曾經提過這個問題,但對方始終隻哈哈一笑帶了過去。
進來的人從蘇澤錦跟前走過。
蘇澤錦看著對方來到書櫃前,打開玻璃窗,伸手摩擦著書櫃裏的獎狀與獎杯,隨後又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擺回原來的位置。
接著,蘇澤錦又看到進他房間裏的這個人走到他的床頭前,將床頭上的相框拿起來,這一回他看了許久,看得眼眶都有點發紅了。
他是陳簡。
是他臨死前最後一通電話的交談對象,是他這輩子最好的兄弟。
蘇澤錦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發現這一幕時候的百感交集。
他最開頭在想,自己死了,外公要怎麼辦?
而發現這一幕的時候,他又在想,我當初為什麼就不願意將家裏的事情告訴陳簡呢?為什麼就不願意多花點時間和對方相處呢?
他在落到了現在這個境地還能不發瘋,靠的不是對蔣軍國與林美君的仇恨,而是他的外公,是陳簡,是他對自己的確信。
而結果是,他為那些並不絕對重要的東西,付出了幾乎全部的時間與經曆。
陳簡在他的房間裏大概呆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並不漫長,逛一圈對著幾個擺設發發呆就過去了。接著他匆匆往樓下走去,在樓下陪著外公坐了一會,然後才趕在在公司的他到家之前離開。
蘇澤錦呼出一口氣,他對著走進房間將公文包丟在椅子上的自己自言自語:“嘿,你就往‘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這個俗套的不歸路快速前進吧,我可一點也不同情你。”
接著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看著又變空的臥室說,“明天就是又一個六號……”
明天晚上一過,他就將經曆第七十個輪回。
這樣的輪回到底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在蘇澤錦還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六號晚上的酒會已經來到了。大概是由於這一次蘇澤錦在第一天就把魏勁帶到了蘇家老宅,因此當蘇澤錦出現在酒會現場的時候,晚上剛好在酒店附近的魏勁很自覺地跟了上來。
剛進燈光旋轉的大廳,他就對著那些穿禮服的美女吹出興奮的口哨:“不是我說,兄弟你帶來的女伴很正點啊!”
“小明星。”蘇澤錦說,在對方第十七遍問出“你是怎麼讓她拜倒在你的西裝褲底下的?”這句話之前,他先一步說,“沒有西裝褲,隻是純潔的合同關係。”
魏勁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想問什麼?”
“因為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蘇澤錦麵無表情地說。
樂團少年很捧場地哈哈大笑起來。
一整個晚上,他跟在蘇澤錦身旁指指點點:“我覺得那個侍者有點鬼鬼祟祟的。”
“因為他要跟一個名媛私會。”
“什麼!這也行?他怎麼辦到的!?”
“器大活好。”
“那個富商看起來獐頭鼠目的。相比較之下旁邊風度翩翩的……”
“獐頭鼠目的富商身價上億,旁邊的那個是慣騙。”
“我覺得這杯顏色很絢麗的酒……”
“蘇格蘭蘇打。”
魏勁終於鬱悶了:“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嗎?”
“當然有,”蘇澤錦說,“我想知道的偏偏一點都不知道……”
後麵的一句聲音太輕,魏勁沒有聽清楚:“什麼?”
“沒什麼。”酒會到了尾聲,時間正好進行到他離開酒會,而沈淮一擺脫人群、朝他出來的方向走去的階段。
魏勁精神一振:“我覺得他有點不對勁!我們跟上去看看。”說著也不等蘇澤錦回答,自顧自地就追了上去。
蘇澤錦無可無不可地跟上。他們跟著沈淮一來到了那間位置偏僻的洗手間,先後穿過了洗手間的木門,就看見沈淮一將雙手按在洗手台上,一邊側耳傾聽音樂,一邊陶醉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