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3)

短短的錄音到這裏戛然而止,蘇澤錦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同樣聽見了錄音的沈淮一走到蘇澤錦身旁,將電腦的音量調大了一些,屬於蔣軍國的、癲狂的聲音再一次清晰地在工作室內響起。

蘇澤錦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轉移到沈淮一的臉上。

沈淮一並不急著說話,而是仔細地又聽了一遍,接著才對蘇澤錦說:“這個錄音聽上去並沒有結束。你猜得出是誰寄來的嗎?”

蘇澤錦恍惚了一下。他說:“嗯……抱歉,我失態了。”

兩遍的重複已經足夠蘇澤錦將這個短短的錄音聽得一清二楚,他先將播放暫停,接著慢慢放鬆肩膀,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等到他再和沈淮一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找回了平常的輕鬆:“差不多能猜出來吧。我想不出除了林美君之外,還有誰會給我寄這種意味不明的東西。”

沈淮一“嗯”了一聲:“你覺得她為什麼將這個寄給你?”

這並不像是單純的疑問,蘇澤錦看了沈淮一一眼:“你的意思是?”

“她明顯有求於你。”沈淮一說。

蘇澤錦笑了:“你是想說那筆股份?”

沈淮一坐到了蘇澤錦旁邊的沙發上,他雙腿交疊,斜靠在扶手上,是一個很輕鬆的姿勢:“我見過林美君一兩次,那並不是一個很難分析的人。”

蘇澤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淮一說:“過度的注意儀態證明她的不自信;頻繁參加交際說明她迫切想要證明自己、或者享受被眾人環繞的感覺;而從她與自己丈夫和兒子的關係上看——”

“你連這個都看出來了?”蘇澤錦忍不住打斷沈淮一的話。

沈淮一笑了笑,補完自己沒說完的話:“——他們並不親密。”

“所以?”蘇澤錦問。

“所以這是一個享受注目、不自信、有疑心病、或者有掌控欲的女人。”沈淮一說,“如果你要和對方打交道,你的誠實並不能保證對方的誠實。”他對蘇澤錦微微笑道,“這就是我的建議。”

“非常感謝。”蘇澤錦給了沈淮一一個擁抱,在兩人分開的時候他帶著歉意說,“不過我現在得回家裏去了,我得整理一下自己的事情。”他將U盤從電腦上拔了下來。

“當然。”沈淮一站起來將蘇澤錦送到門口。

“下次再見,”在門口的時候,蘇澤錦對沈淮一說,“希望下次我不會帶來這麼掃興的東西。”

門廊的光線從背後勾勒出沈淮一的身影。

他的麵孔與表情在逆光的情況下,都不能清楚地顯露出來,但這反而叫人感覺到不同尋常的寧靜感。

蘇澤錦聽見對方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很樂意給你做一些分析。這都不是什麼太複雜的事情。”

“再見。”蘇澤錦回給了對方一個微笑就開車離開。他現在需要去做兩件事,一件事是找陳簡讓對方分析這個錄音是否有任何人工合成的痕跡,另一個,是回到自己的家裏,去翻出他媽媽的那些老照片……也許還有,跟自己的外公聊一聊……

蘇澤錦其實並不太能準確地將蘇夏熙描述出來。

並不是長相的問題。

就算過了二十一年,蘇澤錦還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媽媽的長相,他能說出自己媽媽臉上的每一個細節,更隻要一閉眼,就清楚地勾勒出媽媽的樣子。

他是有些……遺忘了那些和自己媽媽相處的細節。

他記得他和媽媽去過公園,卻忘記了他們在公園裏做過什麼。

他記得媽媽把他抱在膝蓋上,卻忘記了自己在追逐著媽媽卷曲發尾時候,對方又說了些什麼。

他現在回想起來,翻閱著照片,那個穿著長裙慵懶靠在貴妃椅上,那張帶著淡淡笑意的麵孔,就如同他的同齡人一樣的年輕美豔。

他長大了,而她並未老去。

時光在此停滯。

蘇澤錦將手中的相冊合起來。

這個老舊的相冊曾經塞滿了一家三口的照片,但現在,全都隻剩下蘇夏熙與他的了。

並不是蘇澤錦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