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哲理人生(2)(1 / 3)

此時的大明王朝已是日薄西山氣數將盡,羽翼豐滿的清兵在長城關外早已虎視眈眈。當田好謙行至東北時,吳三桂引領清兵正向關內殺來。狼煙四起,生靈塗炭,田好謙被清兵抓捕,險遭殺頭之禍,憑機警雖幸免於難,但作為明王朝遺民和明朝大臣的後人,滲入骨髓的儒家忠君思想、官宦世家的特殊身份以及對清軍野蠻殺戮的恐懼,阻斷了田好謙的歸路,他不得不隨逃難的人流東越鴨綠江,躲避於高麗國的一個小島上。

流落他鄉,身無分文,田好謙雖落魄而氣度不變。他隨眾多難民到一兵營,兵營對難民的施舍極為不恭,田好謙寧肯餓著肚子也不肯就食。高麗士兵見狀問他為何不去就食,田好謙說:我來自中華禮儀之邦,雖亡國而不能丟棄人格,不吃嗟來之食。高麗士兵見他氣宇軒昂談吐不凡,又寫得一手好字,覺得此人不凡,就推薦給了他們的將軍具公。愛惜人才的具公與田好謙交談後便待其為上賓,延入門下,甚得賞識,先後任哨官、校尉、管家。為報答具公的知遇之恩,田好謙盡心竭力,從不懈怠。1644年3月11日,具公的部屬沈器遠發動兵變,形勢岌岌可危。田好謙臨危不亂,組織人馬協助具公將叛軍消滅。具公感念田好謙的忠誠,便又舉薦他到高麗朝廷任職。就這樣,田好謙一個流落他鄉的漢人,憑著自己的才幹,在異國高麗一步步走向成功,先後任高麗通政大夫、龍驤衛副護軍(二品,相當於衛戍區司令)等要職。

雖然身居高位,在高麗又娶妻成家,並生有四男三女,可田好謙從未忘記遙遠的故土,他時常對子孫們說:咱們的老家在中國,在廣平府風正村,將來世道太平了,你們一定要到咱們老家認根。每逢中秋、春節,田好謙都要帶著兒孫到大海邊麵向故鄉跪拜,遙祭祖先,每次都是失聲痛哭淚流滿麵。

每逢佳節倍思親,痛哭流淚的又何止田好謙一人,他走後母親哭瞎了雙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帶著對丈夫的思念,他的妻子踮著小腳領著八歲的兒子田存兒前去東北尋找,一去杳無音信。

田好謙的思鄉之情隨年齡增長而愈加熾熱,以至於年老時竟哭壞了雙眼。為解田好謙的思鄉之情,兒孫們按照老人的敘述,在當地建了一個風正村,布局和家鄉的一模一樣:家廟在村中央的街北,廟前栽一棵槐樹,家廟的左邊是關帝廟。這樣,兒孫們時常抬著年老的田好謙到這裏轉一轉坐一坐,聊解思鄉之情。1687年2月26日,77歲的田好謙帶著迫切的思鄉之情和深深的遺憾,長眠於異國他鄉。

於是,“我們的根在中國,我們的老家在廣平府雞澤縣風正村,我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根”,就成了韓國田氏的祖訓,融入了子孫後代的血液,變成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自覺行動。1706年,作為附屬國的高麗朝廷向大清朝廷進貢,本來這是別人的差使,可田好謙的兒子田會一卻爭取了過來,一到北京他就急匆匆前去吏部打聽有無廣平府雞澤縣的舉人。當他聽說有一個叫田思齊的舉人是廣平府雞澤縣人時,非常激動,他斷定田思齊很可能與自己是同一血脈。田會一的判斷沒錯,可是田思齊因母親病逝回家奔喪未歸。等田思齊回到北京時,因期限已到,田會一已返回高麗,臨走留下一幅田好謙畫像和一本高麗田氏家譜。至此,雞澤縣風正村的田氏族人才知道,失散多年的骨肉宗親遠在異國他鄉。他們把田好謙的畫像供在田氏祠堂,把家譜上田好謙後麵曾經空白的又按田會一提供的世係續接下來。

世事滄桑,漫長的歲月改變了韓國田氏後人的語言和生活方式,但他們的血脈卻一直保留著中國的基因。至今韓國田氏過春節還保持著和中國老家一樣的習俗:貼春聯、起五更、拜大年、吃餃子;雖然讀音不同,但春聯上卻是地道的繁體漢字。他們的家譜都用朝鮮語和漢語兩種語言書寫,所有故去人的墓碑都用漢字刻上“廣平府田氏”,以誌根脈所在。曾任全羅道兵馬節度使的十二世田得雨,是田好謙的重孫,年老病重,知自己不久於人世,為使墓碑上的漢字正確無誤,命家人邀請高麗朝廷宮內漢語翻譯到自己病床前,說:我是中國人,老家在廣平府風正村。並告誡子孫一定不能忘本。說完倒頭斷氣,溘然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