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深冬,也是個晴好暖和的日子,蘭公子獨自一人走出蘭宮,沿著宮道往西走,經過一座廢棄的宮殿,想起二十年宮中所見,物是人非,腳步不知不覺便停了下來。不知怎麼的身後傳來喧鬧之聲,細聽之下才知是侍衛正在追查逃竄的宮女。記起那日是吳王恩典,允許放出百名宮女回家過年。想著也許是哪個未被允許的宮女思鄉心切才出了下策,也沒怎麼在意,卻在要離開廢殿之時,聽到身後一個驚惶的聲音響起:“夫人,這可怎麼辦?他們肯定會查到這裏來的。”隔了一會兒又聽一個相對冷靜的聲音:“我們走。”
譚箏帶著宮女從廢殿裏溜出的那一刻,蘭公子記憶清晰。譚箏大概怎麼也沒想到,她們一出來就被人撞上了。
當時,蘭公子是想看看帶頭出來的女子長什麼樣子,卻在這女子抬眸的刹那愣了一下,半晌回過神來,本以為她會有一陣子慌張,沒想到就在侍衛出現的那一刻,她做出了一個出乎他意料的舉動。
譚箏警惕地朝他打量之時,大概已經估摸出他的身份,也已在心裏想出了主意。被譚箏挾持的那一刻,他並沒有絲毫緊張,因為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不可能傷害他——她甚至不可能傷害任何一個人,那雙美得不可思議的眼睛這樣告訴他。所以他隻是懷著好奇的心理,想看看她要如何逃走,或者怎樣配合她逃走。
看到蘭公子被譚箏挾持,侍衛們果然不知所措了,如果不是吳王及時出現,譚箏很可能就那樣帶著婕鳶逃出宮,無論之後能不能逃出吳國、逃離吳王的手掌心……
蘭公子幽幽一歎,看到如歌已攜琴而來。似畫迎上去,接過古琴抱在懷裏,調皮地撥弄兩下:“錚——錚——”蘭公子心頭一怔,緩緩抬起手。如歌近前來,胸口還有些喘息:“公子,何事?”
蘭公子輕輕放手,垂下眼簾看到自己衣襟上的發絲,眉頭微蹙。如歌看他的樣子,靈機一動,溫婉的麵容浮現出幾許波動,“公子若想恢複以前的樣子,奴婢倒有個辦法!”
蘭公子抬起眼眸,對著如歌詢問的目光,眉頭舒展,笑容裏卻是深深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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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箏在關雎宮坐月子,除了太醫定期問診,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擾,幾乎所有通向譚箏的消息都隻能經過婕鳶之口傳達。吳王看婕鳶的目光雖含著戒惕,但料一個宮女即使再聰慧,在他眼皮底下也不敢翻出天去。他一直留著這個宮女,也許隻是為了今天,當譚箏對所有的人失去信任之後,或許這個與她共過生死的宮女,還能成為她依賴。
有個人陪著她,陪她說說話,或者隻是看她流眼淚,也好過留下她孤單一人。
每日向吳王稟告譚箏的情況,飲食起居事無巨細,婕鳶都有些厭煩了,但隻吳王堅持要聽,她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夫人逗小王子玩的時候,不知道小王子內急,小王子沒吭聲就把夫人的衣服淋濕了……”婕鳶說到這裏,故意掩了唇,偷眼去看吳王。吳王果然唇角微挑,輕哼一聲:“這小子!”
譚箏還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孩子,一時的意外和狼狽,吳王似乎已經親見,聽婕鳶稟告完畢,他下定了決心:今晚就去關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