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蜀道初行 第四十一章 入海流(1 / 2)

語出蟬息。

這倒不是陳彥多神通廣大,而是來自一位真君的威怒。

弟子下山,向師父請辭,於情於理都是一件讓人沒一點挑剔的事情。然而放在陳彥這種情況來說,卻是不自量力之舉了。

千百年來,各大仙門均約束門下弟子,無有通靈之修為,不得出山入世,也不是不無由來。上古之時,仙門傳承,多沒有什麼門規,除卻符合道義的製定幾個大的條條,約束門人不得做出那些個傷天害理、有違天和的事外。便再沒有什麼細則,是以,仙門弟子除了向恩師學習課業以外,人身還是非常自由的。

由是,上古之景象便不如今日這般。在那個時代,煉氣士即使道行低微,也不會像今日修士一般,藏匿深山,枯坐修煉,待修為有了建樹才出山。他們在入道之初,就開始行走世間,閱人世冷暖,看風雲變幻,曆風霜雨雪,以求參破天地造化,覓得長生不死之天機。

這樣原始的修真煉道,造就了萬千流傳後世的傳說,更開創了種種玄妙神奇的道術神通,叫後世之人,望洋而興歎,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卻難以再踏出新的一步。更傳聞,那時的煉氣士們,為了人族興亡而苦苦奔走,降服惡龍,驅除凶獸,征服洪荒大水,劈荊斬棘,終於在天地洪荒中為人族開辟出一片能夠修養生息的樂土,也就是如今的神州浩土。

然而修道之人,在修煉的初期,其道心往往較為脆弱,極易受到外界的誘惑而搖擺,甚至迷失。修道之人,倘若失去了道心,便是自斷前路。而且修士處於修道的起步階段,道行微弱,所掌握的力量有限,在滾滾紅塵中曆練,往往大道尚未修成,便身死道消,這也是上古煉氣士極為稀少的原因之一。

是故,經過幾千年的苦苦摸索,天下仙門紛紛製定出相應的門規,約束門下弟子,此舉非但沒有減少修士在世上走動的痕跡,反而使得仙道大昌,世間修士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久而久之,此舉便成為天下仙門毋庸置疑的共識。

雲鼎派作為天下仙門正道巨擘之一,“無有通靈之道行者,不得出山入世”更是作為祖訓一般,代代流傳了下來,世代門人謹遵嚴守,不敢有半點不敬。然而率先提出這一理念的雲鼎派卻始終沒有把這一條例寫入其門規之下,隻是讓其成為潛在規矩一般的存在,雖不白紙黑字的明文規定,但也叫後世之人不敢不遵循。

每至夏季,渝郡的太陽那可稱得上是天下一絕,其毒辣之處,使天下的詩人騷客冠以渝郡“火郡”的稱呼,夏日之下,渝郡之熱。

然而隨著蟬鳴的偃旗息鼓,陳彥隻覺剛才還很毒辣的太陽,仿佛一下失去了溫度,明明身處陽光之下,他卻分明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不斷冰冷,仿佛如同潮水朝他壓迫過來。

陳彥默默承受著那股壓力,心中苦笑,結果真是一點也不出乎他的意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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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氣死我了!”

巴天石麵色鐵青,一拍椅子怒道:“學了幾個基本的術法,就得意忘形,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個臭小子!哪裏還一點修道的樣子!”

曲英碧在一旁靜靜聽著,等巴天石發泄完了,才抿嘴輕笑了下,擠眉弄眼道:“就是就是,要我看呀,罰他個一兩年禁閉,看他還老不老實,看他還想不想外麵的花花世界。”

巴天石“唔”了一聲,點了下頭,虎著臉道:“夫人說得極是,不壓一壓他的銳氣,這臭小子是不會知道好歹的!”

說罷他又大為苦惱的自言自語起來:“收了這麼幾個徒弟,怎麼到處都屬這臭小子最不安分?”

曲英碧美眸掃了他一眼,搖曳著身姿,繞過巴天石,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輕輕笑道:“安分還好麼,你瞧瞧這幾個安分的弟子,上幾次‘出雲試’可讓你長臉了?”

一說起‘出雲試’,巴天石就更加陰沉,仿佛要滴出水來一般,藏劍峰五百年來一直人丁單薄,這就受人詬病的了,更丟臉的是,自五百年前那一場浩劫過後,藏劍峰就如同曇花一樣凋零了下去,以至於五百年間,能在“出雲試”上展露頭角的年輕俊傑,一隻巴掌都數得完,相比其他諸峰英才輩出的光輝景象,藏劍峰就如同陽光照耀不到的陰影,越來越暗淡。被同門嘲笑為“名副其實了”。

到如今,藏劍峰若不是還有他和曲英碧兩位真君主持,怕是連雲鼎五峰的地位都要丟去。當然,現如今,藏劍峰一峰四金丹,早已傳遍門內,不少人私下議論,或許這一屆“出雲試”,藏劍峰這“把”藏了五百年的“利劍”,勢必是要鋒芒畢露一回了。

說起來,如今的藏劍峰在巴天石的執掌下,到成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存在。既不願意像其他諸峰一般,設下峰院,廣招門徒,這是“不下”;又沒有繼承上古之風,反而是跟諸峰一樣守著那“規矩”,這是“不上”。這種不願前進又不願停留的扭捏模樣,又是給其平添了“不倫不類”的笑柄。

看著巴天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曲英碧也有些不忍起來,歎了口氣,道:“我是知道你的,你非常想要振興藏劍峰,但是又不願像那些山頭一樣,如同世俗科舉一般的收徒,作充數之舉,既然想要效仿祖製,為何又放不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