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一本真正的書讓人“害怕”(2 / 3)

——“大洋黨”的口號

溫斯頓在“真理部”工作,職責是偽造或虛構黨需要的“黨史”,像蜘蛛一樣,在黨過去和現在的言論網上縫縫補補,以便讓“過去發生的事”更好地為今天服務。

奧威爾的小說情節並非杜撰,而是參照了上世紀30年代蘇聯一些駭人聽聞的事件。比如1934年至1936年,一些大人物病逝:政治局委員古比雪夫、國家政治保安總局局長明仁斯基、作家高爾基等,當時政府曾宣布他們病故,可到了1937年,他們被說成了遭謀殺,3位醫生被誣為凶手,並挖出一個“深藏多年的反革命集團”來。

不顧舊史、捏造新史的事屢見不鮮。布哈林曾是列寧在遺囑中特別讚揚的人,但法庭上,他卻被控為列寧身邊最凶惡的敵人、早在1918年就企圖暗殺列寧……更令人驚愕的是,第三次莫斯科審判開庭時,被告席上竟出現了一張讓人難以置信的麵孔:內務部首領雅果達!僅僅一年前,他還親臨地下室對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等人實施監斬,現在竟成了對方的同案犯。一個以鎮壓“托派”聞名的刀斧手,居然是托落茨基的親腹。一個把持了反間諜機關15年的人,居然被指控為“外國間諜”。

確實應了“大洋黨”的口號:“誰控製現在,誰就能控製過去。”

除了“創造曆史”,“真理部”的另一職能是“生產現在”。電幕上每天都發送“人民生活幸福”的場景——

同誌們!有個光榮的消息!我們生產上又打了一個大勝仗……今天上午,各地都舉行了盛大遊行,標語上寫著感謝“老大哥”的英明領導,賜給我們幸福生活……現在我來報告一些最新的數字,糧食……

這些糧食是“真理部”剛剛生產出來的。按溫斯頓的說法:除了疾病、犯罪以外,其它任何東西都增加了,每樣東西都呼呼地突飛猛進。

這不禁讓人想起那些真實曆史,一麵是糧食每秒都在呼呼“發射”、報紙天天為糧多“發愁”,一麵是哀鴻遍野、成千上萬的種糧人活活餓死。

不僅新聞是生產出來的,連小說、詩歌等文藝作品,也由“真理部”按計劃來投產。

教育目標

曆史上首次出現了這種可能,群眾的意見全體一致。

——《1984》

“家庭簡直是思想警察的延伸,使每個人日夜提心吊膽,深恐他最親密的人將之揭發。”

比如那倆尖叫著“我們要去看絞刑”的鄰居孩子。他們從小喜歡暴力、崇尚戰爭,天天盼著能殺敵人抓間諜,甚至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大義滅親”……他們簡直就像機器吐出來的孩子,沒有親生父母,隻有一位共同的爺爺:“老大哥”。

這個時代的兒童,幾乎都是令人害怕的。《時報》每周總要刊登一些關於竊聽父母談話、向思想警察告密的小家夥(一般稱為“兒童英雄”)的事跡。

在培養下一代方麵,“大洋黨”下足了功夫。

據溫斯頓的情人朱麗葉說,在大洋國,16歲以上的姑娘每月例行一次“性座談會”,向之灌輸性的醜惡和危害,青少年還組織起了“反性團”。

還有一項被視為百年大計的國家重點攻關項目:“新語言工程”。溫斯頓的朋友賽姆在“研究部”,是個出色的“新語言”專家,他說:“你難道不明白新語言的目的是在縮小思想的範圍?最後我們將使思想罪永遠不會發生,因為將來不會再有表達有罪思想的字眼……我們的字一年比一年少,意識範疇也逐漸變小。等文字改造成功,革命也就成功了。”

他沒說錯,當“自由”“人權”概念被取消之時,也就沒有“保障自由”“天賦人權”等念頭了。削弱了表達的豐富性和可能性,也就限製了思想的體積和深度。語言資源的貧乏,必然導致意識資源、尤其理性資源的枯竭,這無異於給大腦做了整形。

“將來不會有思想存在,正統的思想就是不思想——不需要思想。正統即無意識。”

改造文化、編篡話語、簡化文字、限定概念、規範大腦——乃權力者統攝人心的共用策略。

被仇視的私人生活

——《1984》

主人公的妻子凱瑟琳,是“性嚴格主義”培養的新女性:“她腦袋裏除了黨的標語口號外,就什麼也沒有了……抱著她猶如抱著一個木偶,甚至覺得她正用盡氣力推開他。”

丈夫提議分居,卻遭到妻子拒絕。“她說必須生一個孩子……隻要沒什麼妨礙,那事每周總要例行一次。她常在當天提醒他,說晚上必須履行一項工作,稱之‘我們對黨應負的義務’。”

用丈夫的話說,妻子的身體“已被黨的力量永遠催眠了”。

婚姻不是因為情愛,同床不是為了性悅。刑訊室裏,思想警察頭子奧布林明白無誤地告訴主人公——

我們已切斷了父母和子女的聯係,男人與女人的聯係。而將來,嬰兒出世時就離開母親,像母雞生下的蛋被取走一樣。我們將廢除性高潮,神經專家正在研究這問題……人性是我們造的,人性就是黨!

在“大洋黨”看來,愛是比性更危險,所以格外重視黨員婚姻:“必須先得到一個特殊委員會批準——若男女雙方給人一種在身體上相互吸引的印象,申請一定會被拒絕。唯一被公認的結婚目的,是為黨生兒育女。”

黨嚴禁婚外戀,更不許離婚。因為離婚是因為不愛,而離婚的目的則是尋愛。對男女間可能形成的任何難控製的關係,黨都嚴加防範。

朱麗葉對“性嚴格主義”,另有一番獨特理解——

她認為,黨之所以禁欲,是因為人們若缺乏性的發泄,能量受阻,就易於性情衝動,頭腦熱烈卻空洞,易於發生歇斯底裏症,進而轉為對領袖的狂熱。

“發泄性欲消耗了體力,事後你會感到愉快和滿足,就不願再管其它事了。但黨要人們隨時精力充沛,遊行、喊口號都是變相的性發泄罷了。”

滅絕享受和快感、刪除人性與本能,人之體能和激情就隻剩下了一條通道:獻給“老大哥”。隻有一種高潮:政治性高潮。比如每天的“兩分鍾仇恨”儀式,麵對電幕上“人民之敵”戈斯登的頭像,大家在座位上不停地暴跳、尖叫、怒罵,連身體都跟著痙攣……

消滅差異,消滅性趣,消滅誘惑,消滅香水口紅裙子……用和男人一樣的製服把女人包裹起來。有時,大家幾乎懷疑起了活著的真實性、性別的真實性。

“你喜不喜歡活著?摸摸這兒吧,這就是我的手,這就是我的大腿和胸脯,都是活著的。你不喜歡這些嗎?”當溫斯頓緊緊貼住朱麗葉,觸到她飽滿的乳房時,“一股青春熱力透過他們的製服,注入他的體內。”

用偷情的片刻歡愉來打破生存的死寂,靠肉體的彼此取暖來衝淡荒謬與冷漠。生命,終於燃起了一線可憐的私性、一縷罕見的亮度。

情欲:最後的瘋狂

“如果不跟我這樣的人來往,你會多活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