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龍鬆拖著六神無主的身體,不想見任何人,生怕見到別人,更生怕見到別人眼中的自己。沿著天泉河,棲龍鬆像上次一樣,一路前行。
那一次,他也和今天一樣,自我迷茫的,自我遺失。就是那一次,在天泉河的盡端,那個火紅火紅的小木屋中,他看到被折疊一層一層的鋼鐵不停地鍛造,終於,鍛造成一個鋒利的寶劍。雖然當時自己的反應比較慢,沒能立即感受到那種鼓舞的力量,但是不久,自己的心中慢慢的充滿了希望,自己一定要經過千錘百煉,成為一把鋒利的劍。誰知道,自己不是寶劍,而是一柄木劍,或者是一隻飛蛾,衝向了那希望的火。
棲龍鬆越想,心中越是尷尬迷茫。話說不好,事幹不了,難道自己注定是一個難以成器的不知所謂的東西。
走著走著,棲龍鬆已經走到了天泉河的中段,還要往前走嗎,看到那個煙熏火燎的屋子又能怎麼樣?能將我鍛造成一個有用的人嗎,能嗎?
棲龍鬆蹲在河邊,拿著石頭,一顆一顆,不停的朝著水中扔去,看著泛起的水花,想到水受到石頭的重擊,很快就會平複如初,但是,人受到重擊,為什麼總是會留下一個疤。人什麼時間能像水一樣,任風大雨吹,能夠包容消弭所有的重擊。
棲龍鬆坐在河邊,一個接著一個扔著石頭。
忽然,從風中,傳來一個若隱若現的聲音,聲音委婉動聽,隱隱的包含著一點憂傷。那憂傷很淡,淡的形式午夜荷花上的一層月光。
棲龍鬆舉起的手突然止住,整個人完完全全的陶醉在那若隱若現的聲音之中。
樂聲汨汨如泉,淺淺而流,沒有大海波浪的波濤起伏,隻有曲曲的彎折。那是一種淡淡的憂傷,很淡很淡,卻淡的香醇,像是幾十年後對朋友的思念。
棲龍鬆醉醉的放下手中的石頭,循著樂聲而走。
靜謐的天泉河旁邊,樂聲顯得是那樣的純,那樣的醇。棲龍鬆眯著眼睛,任由這淺淺的哀傷的樂聲如同流水一般靜謐的在心中流淌。這種淺淺的哀傷洗滌過的心,是一種淡淡的酸癢,酸癢的幸福。
棲龍鬆的腳步身不由己的追隨著樂聲的方向。
樂聲依稀,漸漸地清晰。棲龍鬆看見一個老者白發蒼蒼,順直的頭發絲絲縷縷垂直而下。老者眯著眼睛,盡情的讓那種淡淡的憂傷從心中流淌到唇邊,由唇邊顫抖的氣息經過樂器的萃取和提純,在空氣中震動出醉人的淒迷。
忽而,微風揚起,白發蒼蒼隨風飛揚,發絲屢屢飄蕩。樂聲忽然轉為高亢,拔尖兒起,緩緩下落,像是風揚起了浪花。然而,一波尚未落下,一波又起,踩著雖然下落,然而餘勢未衰的樂聲飛躍而起,衝擊著更高的地方,知道氣力全無,無可奈何的不甘心的下落。另外一撥順勢而上,朝著更加高的地方。
就這樣,樂聲如浪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撥踩著一波,拔空而上,朝著更加高的方向。
風漸漸的停息,那個老人的白發絲絲默默的垂下。拔尖而上的音樂漸漸的轉向悲壯。
棲龍鬆走向那個老人,認真的端詳:他和自己一樣,都有著憂傷,不過,他的憂傷和自己的憂傷不一樣,他的憂傷之中有著淡淡的幸福,而我的憂傷,隻是一種純粹的痛。
“爺爺,你......手中......拿到是什麼”,棲龍鬆有氣無力的好奇的問著。
“韻”,老者說著,右手將手中的樂器遞給棲龍鬆,“你看看”。
棲龍鬆把玩似得鑒賞著,剛才就是這個發出的聲音將我從一種絕望之中拉了出來,棲龍鬆翻來覆去的鑒賞,疑惑的問答:“這是什麼做的”。
“土”,老者的聲音低沉中透漏著溫暖。
棲龍鬆好奇的搔首,不可思議的轉動著這個叫做‘韻’的東西,真是匪夷所思,沒想到土都可以做出如此高尚簡單的東西。
棲龍鬆不解的問道:“它是怎麼做成的”。
老者微微一笑,說道:“它是土經受水火的洗禮,最終羽化而成的”。
棲龍鬆一聽,頓時雙眼如炬,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老者隻是微微一笑,繼而淡淡說道:“小兄弟,很少有人願意認真的聆聽一掊土所吹奏出的音樂,你,是唯一一個認真的聆聽我的心聲的人。我想送你一個韻”。
不等棲龍鬆反應過來,老者已經拿著小刀在地上挖出一撮土。用著泉水和泥,然後附在一個自己早已經做好的模型坯子上麵,老人一邊認認真真一絲不苟的做著,時不時的停下手來,衝著棲龍鬆微微一笑。
片刻,老者期待的溫聲說道:“點上火吧,小兄弟”。
棲龍海瞬間不知所措,點上火,自己身上有沒有帶火折子,怎麼點火。
白發老人雙眼溫情期待的望著棲龍鬆,像是看透了棲龍鬆心中的尷尬,略帶失望的喃喃的說道:“我也沒有帶火折子”。兩人僵持了瞬間,但是,感覺卻是好長好長的時間,老者臉上的淡淡的失望突然轉為微笑,而後調皮的用下巴指著地上的一小塊木頭對著棲龍鬆說道:“沒有火折子,可是我們還是有辦法有火的,就是麻煩一點”。
棲龍鬆望著地方的木頭,心中頓時會意,立馬本能的縮了一下手。但是,又不好推辭老者的期望,躡手躡腳的走向木頭,望著自己腫著的手,抱怨而懷疑的說道:“鑽木取火”?
棲龍鬆忍住痛,用尚且腫脹的雙手迅疾的轉動著一個木棍,在一個木樁之上,徐徐的冒起了一點煙絲。
老者放下手中的泥坯子,同情的看著棲龍鬆,而後溫情的說道:“手很疼吧”!
棲龍鬆臉上露出一陣憎惡,但是這種憎惡並不是應為老者問了不合時宜的話,而是因為給自己造成傷害的天泉兄弟。棲龍鬆心中的憎惡越陷越深,臉上的肌肉扭動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