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我的藏獒和藏獅(2)(1 / 3)

“你拿回去讓他們吃吧,我知道這是驢肉!”媽媽皺著眉頭,“不吃不吃!”正說著,突然,巴珠出現在門口。幾個月不見,它的黃毛變成了棕色,四條腿也變得細細的。它搖著尾巴,朝我們輕吠。那個叔叔見到巴珠愣了片刻後,堆起笑從盤子裏拿起幾片驢肉扔給巴珠:“別怕,我們不會殺你了!”

我和媽媽怔怔地望著巴珠,有些不知所措,巴珠躲過扔向它的驢肉,一下子跳到了媽媽的懷裏……

躲過劫難的巴珠,不知它可憐的孩子生在了哪裏。從那以後,它每年仍會專一地為那條神秘的“黑白國王”生一到兩個黑白王子或公主。記得在它生命的最後一個晚上,傾盆的暴雨下了一夜,巴珠在雨夜裏,在我家放自行車的倉庫裏生下了它最後兩個黑白小孩。那晚,多麼淒慘呀,不等外出的巴珠回來,保姆不小心帶上了倉庫的門,可憐的巴珠竟在雨裏刨了一夜的門,雷雨聲中,我們都沒有聽到巴珠的哀泣。第二天一早,剛生產的巴珠,倒在了倉庫的門外,當天中午就死了。從此,我們很久不敢再養狗。還因為,巴珠死後,拉薩開始了一場又一場大規模的滅狗運動。

先是組織民兵在夜裏行動開槍射狗。但很多老百姓悄悄把成群的野狗轉移到寺院的領地。滅狗的方式又改變了:他們把野狗集中起來在拉薩北郊建立了養狗場,把公狗母狗分開飼養,要它們自然滅絕。但每夜,夜夜傳來狗狗們淒厲的哭喊,據說那個看狗的老人,他的心快要被狗哭得破碎了。某個深夜,老人再也無法忍受,他和百姓一起打開柵欄,釋放了所有被囚禁的狗……但卻是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拉薩的狗卻神不知鬼不覺,仿佛一夜間奇跡般消失了,就連家養的狗,一不小心外出,也會失蹤。還有拉薩街上的放生羊、野驢和近郊的野獐子、成群的藏羚羊也都消失了。街上,經常看到貓和老鼠共同的屍體,它們都死於毒藥,並累及覓食的其他動物,比如野兔、飛鳥,也紛紛死去……

直到2000年,我從拉薩搬到了娘熱鄉,有了一處寬大的園子,才小心翼翼地再養起了狗。

這時養狗,已是一件需要十分慎重的事情。一定要用鐵鏈子把狗牢牢拴好,否則一旦跑出門外,不是中了死老鼠的毒,就會被拐賣失蹤。

那時朋友分別送給我兩條狗:一條是純種的藏獒公狗納日,一條是藏獅和藏獒雜交的後代——母狗卓瑪。記得卓瑪初來我家時不過一歲多,也許是藏獅的遺傳,它大大的腦袋上毛長得很長,但身上黝黑的毛很短,又像藏獒。它膽子很小,大概從小被關在籠子裏飼養,沒見過世麵,見到死老鼠也會嚇得連連後退。要是陌生人進來衝著它大吼幾聲,卓瑪更是嚇得夾起尾巴連連哀叫。但沉默寡言的納日可不一樣,它十分健碩,不會無故發出一聲多餘的吠叫。一旦陌生人進來,它卻會把鐵鏈掙斷了撲上去撕咬。它本該在北方草原上護衛羊群,和烈馬一起奔跑,和狼群勇猛戰鬥,但來到我家小園,它失去了戰場,像在圈養的溫柔鄉裏度日,很少能展示它的威猛。而不等我更多地了解它,更多愛它,它隻在我家度過了短短一個冬和春……

記得那是初夏,園裏的花剛剛綻放,四處彌漫著淡淡的芬香。我推開窗,花瓣兒的影子就隨著陽光湧了進來……斑斕的光影中,我突然看到一片黑色在艱難移動,是納日,它步態蹣跚地朝溪水邊走去,一麵不停地嘔吐,再低頭在小溪裏飲水,但又吐了……納日像是中毒了!我驚愕地望著它,肯定它是誤食了被毒死的田鼠。拉薩當時還沒有給狗看病的醫院,我從樓上跑下來,眼巴巴地看著納日的肚子一點點地癟了下去。中午,納日不再喝水了,它緩慢地走到園子中央窪下去的那塊橢圓形的草地裏躺下來。長長的茅草已結滿了草子,在陽光中泛著銀光,四周靜極了,在納日微弱的氣息中顯得虛無縹緲。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著,到了黃昏時分,當漫天的星光開始在草尖上閃爍,納日沒有發出一聲呻吟,它安詳地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