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死亡的天地,沒有光明的世界,長年累月憋在骨子內的憤恨,無處發泄。
黑暗湮沒了大地,亡靈吞噬了仙界,繁華落幕後留駐紅塵的孤寂,隻有刀劍。
沒有雲兒的風裏,孤魂野鬼哀嚎遍地。
沒有星星的夜裏,陰靈邪魔咆哮肆虐。
上古人魚的戰鬥潛能是無法以常理估量的,血人魚嗜戰的本性是世人望莫能及的,在最特殊的時刻,最特殊的地點,一場本來不必要的廝殺爭鬥,葬送了整個減上之天。
很難想象,在短短的兩天時間,冥界亡靈便輕而易舉地攻破了減上之天。
回首過往,冥界攻陷塚天用了三個月,羨天用了兩個月,青天四個月,蒼天一個月,昊天六個月,旻天八個月。不可置信,理論中防守強度僅次於天城的減上之天,竟然會在兩天之內就被冥界攻破。
結果是震撼性的,可人們卻不得不鼓起勇氣來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天地浩瀚,壯闊無邊,凡人花一輩子也走不完的上天,就連一些修士也要耗費數十年光景才能踏足每一個角落的仙界第七重天,卻在朝夕之間便淪為了冥土,這已經不再是一種災難,而是,整個人族的恥辱,一種滲透到骨子裏的恥辱。
然而比起減上之天的失陷,更加殘酷的事實就是,駐守上天的十幾億人族大軍,逃出生天安然退回天城的,不足一成。
成王敗寇,弱肉強食,這就是仙冥之爭,人鬼之戰,十多億的生命,說沒就沒了。
……
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
夢偏冷,輾轉一生,窗外遍布百花凋零的殘痕。
生死默認,無望枯等,枯等一刻,又一刻的冰冷。
飛雪翻身下床,推門走入寒夜,漫步冰霜中感受著心間的悸動。
天城,這已經是仙界眾生的最後一戰。
這最後一道防線一旦失陷,後果將不堪想象。
台階上,倪淵正放眼望著黑夜。
墨夜長空,一點光亮也沒有。
微弱的火苗在風中搖曳,就好像在亂世中居無定所的世人,沒有方向,也沒有希望,走到最後隻能去到冥界這生命的終點站。
飛雪默不作聲地在倪淵身旁坐了下來,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彼此沉默著,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沉悶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紅塵人世,天城,已經難見生氣。
黑雲壓城城欲摧,貪狼奪命命生悲,前所未有的絕望,無形間將飛雪和倪淵,乃至世上每一個人的七魂六魄無情吞噬。
一條蝰蛇,從地麵小心翼翼地探了個頭出來。
一隻雄鷹,掠空疾撲,兩爪便將蝰蛇抓了起來。
吼,一聲咆哮,有異獸騰空而現,在間不容發間將雄鷹連帶著蝰蛇吞入腹內。
獅首,虎身,牛足,蛇尾,這是一種叫不上名字的異獸,可能其他地方會很少見,可在天城,這種東西卻幾乎遍地都是。
如果在以往,這種異獸是進不了人類的府邸宅院的,因為有神衛兵的看守,任何飛禽走獸妖魔鬼怪都隻能在林間野外遊蕩,可自從兩年前,諸多由光明女神賦予了遠古戰魂的神衛兵憑空蒸發,異獸侵入民宅襲擊人類便成了常事。
“平靜的世界,總是危機四伏。”飛雪輕聲說道。
“沒看出什麼來嗎?”倪淵神色有些古怪地說道。
飛雪轉頭看向倪淵,問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螳螂?哪有螳螂?”
倪淵一陣輕笑,眼前確實沒有螳螂,也沒有黃雀,他所看到的,已經隻有一隻掉頭跑開的異獸。
“你小子到底想說什麼?”飛雪盯著倪淵道。
“就不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嗎?”倪淵也偏過頭與飛雪對視道。
“不對勁?哪裏?”
倪淵站了起來,低著頭盯著地麵沉默了好長時間。
“你,你倒是快說……..。”
“兩天時間,你真覺得冥界能攻破上天嗎?”
一聲哀嚎從遠處傳來,那頭異獸似乎遇襲了。
“你……..你什麼意思?”
倪淵抬頭,眼神逐漸變得不可捉摸起來,然後,緩緩說出了那驚人心神的三個字。
“有內鬼。”
“你說啥?有……..。”
“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種預感隱約告訴我,冥界入侵這件事,其目的絕不僅僅是要吞並仙界滅亡人族這般簡單。”
飛雪楞了好半天,對於倪淵的話,他可以說是一句也沒聽懂。
“你能不能說的再明白點?”
“聽說過人與精靈的故事嗎?”
“人與精靈?”
“是,人與精靈。傳說,在上冥紀末年,邪靈屠戮眾生,天之國度以及古老命河都毀於一旦,萬族近乎全滅,隻有人族苟延殘喘,在荒涼的宇宙間沉寂了無盡歲月後才得以延續下來,在光的指引下重新開創了光武紀。”
“天之國度是一個精靈古國,而精靈古國的使命就是守護古老命河,命河關係著芸芸眾生的輪回命途,乃是天地萬物得以繁衍生息的生命之源,命河一旦被毀,宇宙將徹底陷入死寂,生死輪回將走向終點,從此將再不會有萬物生靈的出現,莫說是當今的神武紀,就連寒武紀和光武紀也不會有。”
“然後呢?”飛雪忍不住插了一句。
“然後?然後就是,在那上冥紀末年,精靈之神,放棄了自己的族人,全力以赴地,護住了命河中,屬於人族的那一角。”
也許,這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可飛雪知道,倪淵不是在講故事,也不是在感歎曆史,重點,還在後麵。
“人族活下來了,精靈族覆滅了,可是在繼上冥紀之後出現的光武紀年間,世上就有了光明精靈與黑暗精靈之分,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