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思隱晦口難言(1 / 1)

白瑛不依,她跟了他那麼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韓世忠的堅定,心冷了大半截。

她哆嗦了一下,語氣憤怒又隱忍,“我們這是什麼門戶,你如今討了個承節郎,就這般作為了,要是以後你再升了個官兒,是不是要把我這不下蛋的母雞給趕了出去?”

一番話說得字字分明,白瑛壓了又壓自己的火氣,饒是這樣,還是氣得嘴唇發顫。

顧不上解釋,韓世忠聽著她驀然發作的咳嗽,想上前幫她順順背,但白瑛明顯抗拒的姿態,讓他滯住了步子,他有些焦急,不留神就把案板上的陶碗掀了下去。

砸了個粉碎。

白瑛停止了咳嗽,她撐著腦袋勻氣,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徑直踩了碎陶片,回房去。

她路過簷下晾了一夜的紙傘,吐了一口胸中的悶氣,彎腰把傘收了起來。傘是把好傘,上好的棉紙上描了淡墨山水,再刷了厚厚的桐油,傘骨也是結實又輕巧,白瑛識得,那可是正經的老竹。

白瑛精細的拿著傘,往裏屋擱,驀然想起那送傘的娘子,倒是個標致的臉盤兒。白瑛心亂如麻,想著,這汴京城,人人用的東西都這般講究,倒襯得她這山野老婆娘,上不得台麵,以前腦袋頂上扣個籮筐,便能滿村跑。

白瑛心下黯然,輾轉想到,老韓這遭要帶回來的娘子,心裏又是一陣焦灼之氣。

被白瑛撇下的韓世忠也好不到哪去,他窩在廚房,對著一地狼藉幹瞪眼。妻子離開廚房那刻,似有似無的一句話傳到了韓世忠耳朵裏,此刻落在他心裏,灼灼翻滾著。

“老韓,我要是鐵了心就不同意呢?”

梁紅玉大早便去了韓家,九思的身份顯然是不適合跟著。兩人合計,九思暫留驛館,尋一份恰當的工事,先安頓下來。

汴京居,大不易,無論是租賃院房,還是置地興業,手續繁雜,所耗甚多。白瑛孤身一人上京,什麼都不懂,又無門道,打點至此,尋到寶積坊落戶,已是非常不易。

紅玉初入寶積坊,尋思著汴京城的情況,想著白瑛管家的本事實屬厲害,心生佩服。

坊內住著的都是些小戶人家,清閑又家常。坊口巷內遍植枝條明朗分明的楊柳樹,有賣新核桃的小販在巷內逡巡,三三兩兩的婦女圍在樹下話家常納鞋底,手邊放著二升的灰瓷胎水罐。不知哪戶人家,熬藥的清香傳出來,浮動在寶積坊複雜的空氣裏。

而大門緊閉的韓宅,門口的老柳幹上係著一匹馬在原地掂著步子,噴嚏打了一個又一個,合牙咬嚼,渣渣有聲。

紅玉若是先前沒見過白瑛,這一遭就要利索些,可是在方臘問斬那天,兩人陰差陽錯打了交道,如今入門,多少讓她感覺唐突。紅玉略微猶豫,便錯過了主動敲門的機會。

巷子轉角,有粗嗓門傳來,“韓兄弟,你這家也藏得委實偏了點!”

王淵。

紅玉看著來人,虛虛斂衽,“王大人。”

“好!好!”王淵本就心歡喜,又猝不及防的在這瞧見梁紅玉,心裏那個舒坦啊。之前因為辛興宗搶功一事,他替韓世忠不憤又愧疚,如今他一手撮合了梁紅玉和韓世忠,自以為美事一件,算是補貼了韓世忠,成就感頗高。

他瞧著梁紅玉,亭亭玉立,身段極好,愈發像是丈母娘瞧女婿,圍著紅玉轉了兩圈,越看越滿意,點了好幾下頭,這才去擂門,“韓兄弟,韓夫人!這哪有讓人吃閉門羹的理,趕緊出來迎人!”

王淵不歇不輟的擂了好幾下,終於候著門開了,“吱呀”一聲,露出韓世忠一張銳利又英挺的臉。

不等主人家開口,王淵跨步上前,大力拍了拍韓世忠肩膀,“韓兄弟,大喜事你作甚這般不露喜氣?聽說夫人也遷居來了,這下總算是豔福不淺。”

韓世忠開門便瞧見了梁紅玉,兩人相顧無言,情緒都顯得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