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1 / 2)

紅玉一聽,心下疑狐,看著那小娘子滴溜溜轉的機靈眼睛,她剛要應聲,白瑛可不幹了。

“哪來什麼梁紅玉,梁青玉,娘子沒有,勾欄裏頭營生賣肉的倒是有一個。”白瑛心裏火大,越想越覺得這梁紅玉有鳩占鵲巢之意,敢情自個兒的家,盡讓她引些不幹不淨的人進來,這樣一想,嘴上說話又帶了幾分狠意。

誰曉得那年輕小娘子一聽,臉色嘩然大變,一張粉嫩的臉蛋立刻繃得幹巴巴,翠鶯似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怎生這樣不知好歹,嘴上也沒個把風的,實在是……實在是粗俗!”到底是年輕,半晌沒找到合適的話,頓了一下。

白瑛愕然,哪禁得起這般說辭,麵皮又燒,心裏的氣沒地兒發,她轉身對著垂首的梁紅玉,一個甩袖,“你到底脫不脫?!不脫就趕緊給我滾,把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也給我帶走!”

年輕小娘子一聽,麵皮又薄,眼瞅著就要跟白瑛杠起來,隻是轉瞬就瞧見地下低眉順眼跪著的娘子,看著那娘子跟她打眼色,年輕小娘子愣了一下,轉瞬就通透了。

她眸子一轉,問白瑛,“敢問夫人是哪位?”

“哪位?!你問問這賤皮子,我是哪位?”白瑛是渾身不舒服了,指了梁紅玉,“你倒是說說,我是哪位?!你又是啥身份啥營生!”白瑛想借著這幾乎壓一壓紅玉的“威風”。

“這位是韓世忠韓大人的結發妻子,韓夫人。”紅玉眼瞼一噠,斂了自己所有的神色,“而紅玉,是夫人的婢子。”

話說到這份上了,年輕小娘子看了看眼前這形勢,一堆亂七八糟的人,一個惡形惡狀、口不擇言的低俗婦人,還有一個,低眉順眼、俯小做低的梁紅玉,她要再不明白,也枉費自家主子的*了。

“哎呦,倒是蕊兒有所失禮。”年輕小娘子也不在意,衝著白瑛俏生生的行了一禮,先禮後兵,直起身子來,便開始似笑非笑的瞅著白瑛,“奴婢不省事,衝撞了夫人…隻是…隻是夫人這作態,實在是讓人誤會,我可聽我家主子說了,這韓大人驍勇之將,有勇有謀,在來的路上,蕊兒便想著,韓大人這般英氣,想必家中一定也是有賢妻良母操持著,才會讓大人如此省心,全無後顧之憂,一心征戰,哪曉…哪曉…”

蕊兒說到一半,假意的捂了下嘴巴,輕笑,“哪曉,這韓夫人也是這般...灑脫大氣之人,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麵,也不忌憚讓一個小婢子扒衣,也確實是…確實是常人不敢為,至少,我家主子可是沒有韓夫人你這般勇氣,要是傳了出去,這韓大人,麵上可算是爭光了。”

這話說得隱晦,白瑛聽著實在不舒服,但是她還有些沒明白這小娘子家在說些什麼,直到聽到了張氏的呲笑,隨即周遭眾人的怪異之聲,最後連那儒生坊管也背著一雙手,歎息搖頭,白瑛這才算是明白過來了!

好一張犀利的小嘴,夾槍帶棒,拐著彎的罵自己粗俗無知,擺明了就是在說,今日要是她讓梁紅玉把衣服給扒幹淨了,那丟臉的,可不是梁紅玉,倒是她白瑛了!這事要經這些看熱鬧的人,往外一傳,那她白瑛的名聲可就算是臭了,善妒小氣,又低俗歹毒,連帶著韓世忠,怕也是丟盡了臉麵。

白瑛自問天不怕地不怕,鄉野村婦,說話做事就是俗氣了一些,她也不怕人指摘,可是如今這地兒,可不是那小山村,是汴京!是她寧願不出門,也不願去丟臉的汴京。退一萬步說,丟了她自個兒的臉,頂多懊喪一陣子,最怕的就是丟了韓世忠的臉,要知道,她整日戰戰兢兢,搬來那麼久,幹得最多的事,就是候著她家老韓回來,心裏才算落了地。

白瑛知道自個兒起步低,眼瞅著她家老韓總算出息了些,人也越來越風光利爽,白瑛看在心裏,又欣慰又焦躁,欣慰是不必說了,焦躁卻是一日比一日更勝,尤其是這梁紅玉來了之後。在骨子裏,白瑛還是把自己看成是那守著一畝三分地,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婦,她不是梁紅玉那種識字兒念書,琴棋書畫的的人。

她不得不承認,她對梁紅玉的敵意,不僅是因為梁紅玉長得水嫩,怕韓世忠生了二心,還有那麼隱晦又私密的一部分,她曉得自個兒比不過梁紅玉,兩相比較,她白瑛總是最先露醜的那一個,她怕隨著韓世忠越活越舒展,她就成了韓世忠最拿不出手的一部分。也是這種自卑和懊喪,讓她每天一根弦越扯越緊。

白瑛緘默太久,久到眾人看著她的臉色從氣急充血,到唰白,再變黑,最後一片死氣。

眾人有些不耐煩了。

這時候的白瑛,像是一個那春節裏吹得鼓鼓的灌腸子,等待著被填塞,哪曉得今天這蕊兒似笑非笑的一番話,像是根針,一刺,她就焉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