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皇城,雨水充沛,淅瀝瀝的小雨下的不停,滴答滴答,路上行人更是稀少,隻餘輕輕悄悄的雨聲落在城中。
看著廊外雨滴沿著黛色的瓦片落下,付唐渚獨自一人,靜默不語,伸手拿過身邊的雨傘,黑衣黑傘,驀然出行,
走過深深折折的的巷道,看著點點落下的雨滴,突然想起那個人似乎已經歸來,唇角彎彎,眉毛卻鎖在一起。
來到皇城已經三日了,他來找的人今日也應當見著了吧,付唐渚在心底問自己。
雙足停駐,抬眼望時,已經來到那個人寄居的門前。
紅瓦朱牆,銅紐雙開的赤紅色大門,門前的兩座石獅子一左一右在雨中沐浴。
他走到簷下,收起雨具,輕輕的叩門,雨聲不停,門聲已落。
開門的管家看到是付唐渚,笑了笑說道:“公子也忒心急了些,他們還沒回來呢,這樣的雨,我想請公子進來躲雨喝杯茶暖暖身子,隻是雲逸山莊的規矩,隻能委屈公子,公子還是回去吧。”
付唐渚的眉頭鎖的更緊了,雙眼陰鷙的看著管家關上門,抱著膝蓋坐在石獅子旁的廊簷下,看著遠方,靜等來人。
“所以說啊,這世間的奇聞怪事一樁比一樁有趣,但求魂歸處,前回路轉終相見。這小娘子到底是多~情。”打馬而來的秀氣公子懶散的牽著韁繩,對著旁邊的人就剛剛聽到道觀裏小道士講給他們聽的怪談做出感歎。
“是啊,這世間的東西有時候講的就是一個緣。誰又想得到這小娘子的生魂會尋找她的郎君,並成就了一段姻緣呢。”白衣公子淺笑回應。。
“說道怪談啊,付雲你其實也是怪談不是,隻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來找郎君的。”秀氣的公子輕輕攆著傘,歪著頭調笑旁邊的人。
“說不定是呢。”
他們在雨中,各騎了一匹馬,各打了一把紅綢傘,笑語嫣然,談論這世間的奇聞。他們在這水蒙蒙的蒼天下,眉眼彎彎,衣袂翩翩,打馬走過白玉橋上,斜風細雨,河水潺潺,宛如潑墨的人物畫。
兩個人一時說的高興,也沒有顧暇其他。
可是卻有一個付唐渚從廊下走出,冷冷的說道:“雲丫頭,許久不見,當真是瀟灑。”
他年沒有撐開雨具,拿著一把關著的傘,走到雨中,雨絲落到他的發梢,晶晶亮亮,他神情懶懶,仿佛沒有看交談的兩人,聲音不大不小。
付雲聽了猛的一震,立馬轉過頭去,看到雨中的黑衣男子,從馬上飛身而下,巴巴的想將傘舉過付唐渚的頭上,說:“三叔叔你……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北漠麼?”
付唐渚卻沒有答,也沒有推卻頭上的雨傘,他雙手拱起對著付雲身邊的男子行禮朗聲說道:“我隻道是雲逸山莊的少莊主,必然是身長八尺,虎背熊腰,力能扛鼎。卻沒想到生的如此狐—媚動人,腰肢纖纖,勝過女子。
男子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突然就冒出一個二十多歲的黑衣公子,對著自己說這些話。
他下馬,走到付雲身邊想起這付雲的一句三叔叔,才開口對著付雲問道:“這是你三叔叔?”
付雲舉著傘,站在付唐渚背後,唇角莫名的抹開幸福的笑:“正是我們家三叔。”
“說話挺有意思。”寧飛揚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喚出管家開門牽了馬,讓三個人進去。
付唐渚盯著寧飛揚,眼波流轉,暗暗的觀察他,精致的宛如女子的眉眼的麵容,櫻唇薄薄,跟付雲站在一起,有一種他沒有的默契。
雲逸山莊皇城內院,一切都是寧飛揚的手筆,花團錦繡,精致秀雅,又有著武林世家的浩然正氣,麒麟機關。
付唐渚獨自依著欄杆坐下,端起小廝新泡的茶水,淺嚐一口
寧飛揚一隻手把玩著茶碗,露出纖細的手腕,看著茶碗裏的高碎茶靜靜的舒展的姿態,說道:“東街胡同的糖葫蘆做的不錯,要不給你家來兩串?”
付唐渚的眉毛上挑,
寧飛揚正要回嘴,付雲卻是已經攔住對著寧飛揚笑著搖搖頭,轉身對付唐渚說道:“三叔叔怎麼來了?”
“聽說有人護送你進宮和親於是想來看一看。”付唐渚一隻手撐著頭,語氣已經冷下來。
“宮中並不是玩。”。
“三叔叔覺得,我會是來玩的麼?”付唐渚說完放下杯子起身看著付雲,雙眼仿佛寄居了魂魄鬼怪的古井,陰冷可怕:“後日清晨,東街胡同的餛飩店,我自會等三叔叔。
這樣的眼神提醒了還一臉笑容的付唐渚,他的侄女,早就不是當初的孩子了。
院內百花盛開,細雨入花,花如佳人,雨中黑衣王孫,一人一傘,翩然而去。
寧飛揚看著付雲不發一言,隻是看著付唐渚離去的背影出神,他伸出手,展開五指,在付雲麵前晃了晃。
付雲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怎麼了?”
“你三叔叔,能獨自來到皇城,不簡單。”
“這事怨我。”若是自己當初不那麼衝動,沒那麼任性,如今的付唐渚想必還是在大漠。
“你們那樣的家世,哪裏又能有簡單的人,終究是不簡單才活的久一點不是。”寧飛揚看著付雲的臉色一點點的暗下去,眼底的內疚一點一點湧上來,出言安慰。
“這話我也隻跟你說,有外人在他還肯叫我一句女兒,背地隻有我和他時,他隻叫我付雲。我也不知道這樣的家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付雲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疲憊,眼神也更加渙淡下去,像是一雙眼睛被大霧給迷住,找不到目標她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腦袋疼的厲害,仿佛絞肉的刀片一點一點刮著她的頭顱,霍霍的響。
“你何必想這麼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後日你們就要再見了,他為什麼來皇城,到底要做什麼,你用心套他的話,看能不能知道就是了。還有比起他來,當務之急,是想想,這假仗到底該怎麼打。”
付一夜雨,一夜風,風停雨未止,雨停風又起,風風雨雨,雨雨風風,總是春夜擾人眠。
付雲半擁寒衾,高枕含憂,望著銅座紅燭,心思沉重,總覺得要發生什麼,總覺得有人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