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管嚴的名聲,到底是不大好的,鳳瑤也想在人前給慕容鈺做足麵子,便說道:“反正你已經給了他一掌,我尋思著,竟是厲害得很。”
慕容鈺剛來時,曾經給了錢掌櫃一掌,將他推開了幾步。看似輕飄飄的,實際上卻是用了暗勁。鳳瑤的功力不足,看不太透,然而直覺並不是多麼平凡的一掌。
慕容鈺便淡淡地道:“他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鳳瑤不由得一怔:“你要殺了他?”
慕容鈺道:“是他自己不小心,洗完澡一跤跌在地上,磕死了。與我何幹?”
鳳瑤又是一怔,隨即隱隱有些明白過來。慕容鈺的那一掌,大概是摧毀了錢掌櫃的肺腑內髒。隻要錢掌櫃略有不小心,這條小命便立時沒了。
慕容鈺輕描淡寫地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而鳳瑤也沒有什麼觸動。隻因為,他們兩人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於慕容鈺而言,鳳瑤就是他的眼珠子,別人對她有一絲不敬,他便要百倍還之。於鳳瑤而言,錢掌櫃今日做的事,不可謂不惡毒。虧得她不是真正的鳳氏,否則還不被他羞辱而死?
偏偏就是氣死了,也跟錢掌櫃沒關係,旁人談起來,他也隻會說:“她若沒有做虧心事,做什麼氣死了?”又或者是:“我隻不過是將她所作所為說出來罷了,是她自己要死的,總不過是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羞憤自盡,與我何幹?”
所以,哪怕慕容鈺今日不出手,事後鳳瑤也會出手。即便錢掌櫃罪不至死,鳳瑤也不會放過他。她從不是一個好人,她隻會憑著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且,她之所以努力,就是為了有這一日,可以在受了氣憤委屈之時,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哪怕別人知道,為此指責她不仁,她也不會有半句解釋。因為,她就不是廣義上的好人,她隻是一個忠於自己的信念的人。
兩人攜手走在落葉飄飛的小道上,腳下踩著枯枝落葉,偶爾發出折斷的脆響,倒是頗有意趣。鳳瑤抬頭,但見秋日晴空,前方明媚,不由得心中生起一股豪爽來:“咱們來比試比試罷!”
已經有些日子,鳳瑤沒有同人動過手了。每日隻是湊著清晨的空隙,打兩套拳法,竟不知道如今的身手如何了。便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慕容鈺。
慕容鈺如何忍心拂她的意,便道:“好。”說著,往後退開半步,擺出交手的架勢來。
鳳瑤便精神一震,雙目神采奕奕,盯著慕容鈺擺出的架勢,也擺開攻勢朝他攻擊而去:“看招!”
兩人你來我往,就在人跡不多的城外小路上,腳下踩著枯枝與落葉,融入在明媚而鮮亮的秋日裏。背後是湛藍的天空與綿白的雲朵,隨著兩人忽高忽低,身形交錯,動作格外流暢優美又帶著颯爽英姿的交手,竟是鮮豔如畫。
兩刻鍾後,兩人才收了手。
鳳瑤的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不以為意地抬袖拭去,頗為痛快地道:“好爽!”
慕容鈺但見對麵的人兒,雙頰浮上淡淡的霞色,雙眸晶亮有神,竟是消去了以往的清冷薄淡,不由得也覺得格外可親。便溫柔一笑,道:“倘若你喜歡,咱們每日都交手一番好了。”
鳳瑤便真的猶豫起來,她是個武癡,當真喜歡這些。隻可惜俗物在身,竟是不痛快。想了想,心中竟冒出一個念頭來,半開玩笑地道:“等到日後閑暇了,不如我開辦一所武館?”
慕容鈺隻是笑道:“你喜歡便好。”
兩人略做休整,便又往陌水村的方向而去。卻是踩了小路,繞過村落,來到陌水村尾的地方。隻見從前居住的那座老屋,比之前更為破舊了。鳳瑤心中歎了口氣,繞過這座破舊的院子,繼續往深處行去。
慕容鈺便默默地跟在後麵,一直來到山中深處,一座簡陋的墳丘前麵。離開陌水村之前,鳳瑤曾經給鳳氏立了一座衣冠塚。就在陌水村後的玉華山,其中的一座峰頂之上。
因著鳳氏所擁有的東西並不多,故而鳳瑤便隻取了一套鳳氏的破舊衣裳,以及鳳氏慣常挽發的一根已經磨得看不清紋理的木簪子。又取了一塊木牌,上麵刻著數字:“鳳氏之墓。”
並沒有冠以頭銜,譬如賢妻、良母等等。因為鳳瑤思來想去良久,終是覺著自己沒有資格。故而,當日立起墳塚之後,鳳瑤便暗暗對鳳氏說道,等來日請得慕容鈺,讓慕容鈺為她立碑。而今日,機會卻是恰好。
因著錢掌櫃的一番攪合,鳳瑤不得不拋開鳳氏的身份,日後再不承認是鳳氏,而是以新的身份立足於人前。巧而又巧的是,恰好這時慕容鈺來了,為她解了圍。且,鳳瑤已經將自己的來曆,告訴過慕容鈺。最大的阻礙已經不存在了,故而這竟是一個極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