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在眼眶裏轉著,鼻子酸澀不堪,我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安慰不了麵前的五婆……
五婆撫著胸口,眉頭揪成了一團,疼痛又一次向她襲來,她的頭倦縮下去,許久許久,五婆的神色好了很多,她忽然朝我笑了笑,這一笑皺紋都舒展了好多:“孩子,阿婆餓了,你能去給我煮碗粥嗎?”
我抹了一把即將掉下的眼淚:“好,你先睡一下,我去給你煮粥。”
我去了外屋,摸索著找到了另外一隻蠟燭,進了小廚房,小廚房低矮壓抑,我很快找到了鐵鍋,涮洗幹淨後,把水倒了些進去,正當我抱來門口的木柴想升火的時候,卻為了難!
可能前兩天下過了雨,這柴有些潤潤的。費了好半天力氣,才把那幾根火柴引燃,屋裏卻彌漫起濃濃的煙,嗆得我直咳嗽,我想著屋裏的五婆,急忙把那臥室的門掩上,打開大門,用一把破了邊的蒲扇拚命地扇著廚房的煙,好半天,那味道才散去了大半。
熊熊的火焰舔著黑黑的鍋底,沒過一會兒,水就開了,我找到米缸,看著缸底僅有的一點米,心酸至極!我費勁地把它舀了出來,舀不了的一粒一粒拾到碗裏,洗了洗,倒進了燒開的水裏。
我拿著蒲扇,邊扇邊塞進去兩根木柴,時不時打開鍋蓋,拿起勺子攪一攪鍋底裏米粒。
我手裏一直忙忙碌碌的,似乎這樣能讓自己好過一些,這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似乎變成了五婆口中那個叫阿棄的孩子,滿腔的難耐與痛苦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
待到米湯快湧出來時,我打開了鍋蓋,不再加柴,小火慢熬起來,二十分鍾後,濃濃綢綢的粥熬好了,廚房裏飄出一股香味,饑腸轆轆的我肚子裏咕咕地叫了起來。我小心地弄熄了還在燒著的火,拿出一個破了邊的碗,小心地舀了半碗,用扇子扇了好一會兒,才端起往五婆睡的屋走去。
我輕輕地推開木門,蠟燭已燃了大半,燭油滴下了好大一攤,我瞧了一眼床上的五婆,她睡得很平靜,頭發散亂地披散在床鋪上,不再喘息、不再咳嗽,我舒了一口氣,等明天早上天一亮,我就去鎮醫院,找醫生來,怎麼著也要把她送到醫院去!
我把粥端在手裏,用勺子輕輕地攪了起來,直到溫度合適了,我才轉過身去,輕聲地喚起了五婆:“五婆,起來喝粥了!”
她睡得很香很沉,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
“五婆、喝了再睡!一會兒粥涼了……”我又喚起她來。
好半天,遲遲沒有一點回應,我伸出手去搖搖她,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剛剛還燒得滾燙的額頭現在冰涼得一點溫度也沒有!我的心頓時慌了起來,我伸了一隻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到五婆的鼻下……
幾秒鍾以後,我啊地一聲尖叫起來!我的手一滑,砰地一聲!手上的那碗粥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五婆她已經一點呼吸也沒有了!她死了!就在我去廚房熬粥的時候,她就死了……
我捂住了自己尖叫出聲的嘴,驚恐地盯著床上的五婆,半個小時前還在跟我說話的五婆,她死了!
我的腿一下子癱軟下來,我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心跳如鼓,強烈的悲涼和恐懼包圍著我,我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床上還個蓋著被子、一動不動的身影,也許下一秒、也許下一分鍾,她會醒過來,會和我說話,會給我阿棄的事情,會說她想喝碗粥……
我廚藝不好,更別提用柴火做飯,這是我有生以來熬的最好的一次粥了,我連一粒米都沒有浪費,可是……可是……
我做飯時,關了屋裏的門,也許五婆曾要喚過我,也許她求救過,可是我什麼也沒聽到!想到這裏,我悲從中來,趴在膝蓋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蠟燭的光跳動了兩下,悄悄地黯淡了下去,屋裏黑乎乎的,窗外連一隻蟲鳴也沒有。寂靜無聲,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一個死人待在一個屋裏,就在一個小時以前,她還在跟我說話,可是現在,她已經冰涼刺骨、連一聲呼吸也聽不到了……
這天黑夜裏,不知道多少個小時,我坐在地上守著那具屍體,一動不動……
直到天邊泛起了光亮,蒙蒙的晨光照射了進來,我揉了揉僵直麻木的腿,站了起來,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睡姿安祥的五婆,推門走了出去。
我要為這位素昧平生的阿婆做最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