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詩意地棲居(2)(1 / 3)

我努力從憂鬱的思考和絕望的感覺中掙脫出來,驀然發現,我不再是單獨一人。

一隻海鷗慢慢地向我走來,似乎在死去的貝殼中尋找食物。他挨著我停下來,我們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我期待他會被我的眼淚嚇得飛走,但他卻又向我走近了一步,毫不害怕。

我問他:“你為什麼不逃走?

我的悲哀已經嚇走了我看到的所有生物,貝殼嚇得把自己關在殼裏,海鳥帶著蒙矓的睡意被嚇得飛走了,甚至大海也會離開這個地方,如果她能的話。我的眼淚已經驅走了所有的人,你為什麼不害怕?”

海鷗回答說:“因為眼淚不會持久。一旦它們隨著大海到了這裏,它們就會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沒有人再記起它們。善良的大海包容了所有的悲傷,用她的胸懷撫慰著疲倦和傷心,並把它們帶到岸上,用愛和永恒的歌取代沉重的心靈。

同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你身上,你隻要環顧四周,就會找到它。”

海鷗扇動翅膀,從我的肩上掠過,飛走了。我想喊他回來,請求他和我多待一會兒。我想請求他撫慰我充滿淚水的孤獨。我想乞求他留下來,不要走。但當我扭頭去懇求他時,我明白他是對的。

在那裏,在海鷗留下足印的海灘的另一邊,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我。我痛苦的眼淚正在慢慢消失,甜蜜幸福的愛的淚水開始流了出來。

冬天裏的春天

胡弦

春天的出現,總是在不經意間。

寒冬臘月的時候,看著嶄新的日曆,知道春天就藏在裏麵。翻動日曆,翻到立春、春分等節氣,隨著手指的撚動,想象中的春天在紙頁裏緩緩行進,一連串的畫麵也在心中湧現:流水、花香、歌謠、翠綠的楊柳、快樂的單衫少年……但人人心裏都明白,現實中的春天與紙上的春天,畢竟是不同步的,甚至可以說毫不相幹。

春天,也許隻屬於敏感的眼睛、耳朵、皮膚,或者,隻屬於那些被春天造就的最早覺醒的心靈。

比如,對於我來說,今年的春天,也許與一個小姑娘有關。大地冰封,過節的鞭炮還隻是零星地燃放,那天下午,我到一個朋友家去玩,他女兒在院子裏玩跳跳鼠。那是用彈簧、鋼管和鐵片組合而成的玩具。那女孩兒站在上麵跳來跳去,那個沉重的玩具,此刻竟顯得很輕巧,富有靈性。她嘴裏數著:1、2、3、4……羊角辮也隨著顫動。我忽然覺得,那不僅是一個女孩兒在跳,沉重的鋼和鐵也似乎跳躍起來,並且快樂。我身軀裏積壓的如冬天般的笨重感倏然消失,春天的節奏一下子和上了我的心跳。

孩子是不太注意春天的,但每一個快樂的孩子都是春天的使者。哦,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身份,他們隻是快樂。

比如我又想,今年的春天,也許與一場雪有關。那天早晨打開窗戶,滿世界的銀白撲入眼簾,原來,夜裏不知不覺下了很厚的雪。由於落雪,空氣清新得要命;雪片特別大,接在手裏,晶瑩剔透,精美的圖案非常清晰。那種清涼的氣息仿佛一下子就梳理了我雜亂的心緒,而它瞬間消融帶來的晶瑩水滴和一點點細微的涼意,又仿佛許多溫暖如春天的往事湧上心頭,讓人心中寧靜,卻又仿佛起了輕輕的戰栗。

也許這就是春天,由寒冷包裹的一縷暖意,從雪的緩緩飄落中,從一片銀白中,破繭而出。

原來,春天就是這樣一個永恒的季節,它從沒有遠離,它總是在我們需要的時候,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