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父的錯(2 / 2)

“同情心?你問我有沒有同情心?哼!你點燃炸藥時候就該知道我沒有同情心了。”張警察狠狠地把煙扔在地麵,踩在腳尖下,用力地碾幾下。“我告訴你,不管法院判你有罪還是沒罪

,你都死定了。我會調查到底的。”

他猛地拍下桌子,然後甩門走了。

接著進來警察,把六子押會監獄內,過了極其無聊的一夜。

隔天,法院開審,把各人的口供和罪證都呈到證堂上,各陪審團成員看到那滿滿十頁帶淚的,像家書一樣的口供,都悄悄抹上幾滴淚。

嚴如褚家請來有名的律師,替五個人都作最好的辯護。

由於六子是犯罪主凶,法院一審判決,監禁一年,緩期二年執行。

審判之後,已經是十天後的事。

六子從監獄裏麵出來迎著父母,開口叫聲“媽”,然後看到父親,那張北方人特有的闊大臉孔,忽然發覺像有根骨頭梗在喉嚨裏。他叫不出來,真實叫不出來這聲叫了十多年的,帶有特

殊意義的父親。

他回到家裏躺了五天,然後一天早上,趕到村長的墳前跪著。

那天正下著大雨,痛痛快快地消了一秋的暑氣,還帶走許多許多的熱量。直把六子的身體淋得冰冷,可是六子的心還是熱著,像塞進一塊燒得火紅的炭,怎麼滅也滅不掉。後來,他的四

個哥們也來了,和他一起跪著挨雨淋。

父親來看他時,沒有讓他起來,隻是說了句:“苦了這孩子了。”

周圍有很多人都在看著,有的說,有的笑,但大多都是和六子與村長有關。

六子知道,即使他躺在自家的床上也知道,因為村民說話的聲音太大,太大。自從鎮上法院呈上那滿滿的十頁供詞之後,當天的報紙就刊登上大條,題目是“劉家村案情隱秘,無知子行

凶弑父”。不止是村裏,連村外,鎮外,城外,數百萬家庭都知道這事,而且越傳越厲害,最後變成怎樣六子就不清楚了。

這不能怪誰,就像六子媽說的,這都是命,天注定的。

他也沒恨,隻是把煙抽少了,都存起來。

在法院出來的時候,張警察也看來他,和善地對他說:“以後,你還是少抽點煙吧,有害健康。別讓我等到查出真相的時候,你卻死了。”

六子沒有笑,他覺得外麵的陽光很燦爛,就想起在監獄裏對天祈禱過的事情。

再過些時候學校來通知讓他恢複上學。

這個時候剛初冬不久,天氣漸漸轉為寒冷,樹木的樹葉都落得幹幹淨淨。

六子在家裏收拾書本的時候,六子媽來告訴他,嚴如褚和張井走了,去了省城讀書。並給他帶來兩人的禮物,嚴如褚送六子的是包煙,張井給他的是一套文具。

偶爾有些時候,六子還是會去廢郊的地方靜靜地待上一會,隻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黑暗,盯著裏麵的地下室的位置。等到手腳都快被風吹涼的時候才回家,披上被子,呆呆地看村長以前送

的禮物。

他變得和張井一樣不愛說話。

劉四歌還是如往常來看望,有時候和萬亮一起,在六子家裏坐上會兒,向六子媽問問六子的情況,然後安慰她一番。

六子的父親在家裏被人說得呆不住,上省城去打工了。

而禿子再也沒有來騷擾過他家,雖然還是一貫的賴著在村裏橫行霸道,囂張地欺負人。村裏的人也沒少對他指指點點。

但村裏的人說得更多是六子。

隻有一人例外,那就是馬寡婦,她每次見六子都笑容可親,和他說說笑話。

六子很少笑,即使見到她也不例外。

有次,六子在照鏡子的時候,猛然驚覺自己的上唇和下巴都長起黑黑的胡子,像拿炭筆淺淺地畫上兩道一點。他馬上站遠點看,果然和村長長得有幾分相像,真的。於是他憤怒地把鏡子

砸碎,發誓此後再也不照鏡子了。

十六歲的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已經成長了。

他想過到省城去讀書,想把地下室的家具全賣掉,湊足錢離開這個村莊。他厭倦村裏的一切,但是,記憶裏他恍然覺得像極某個人。他最終沒有賣,怕地下室的冤魂纏著不放,也沒有找

過什麼大仙。倒是母親不停地找大仙做法,驅魔保平安。

二十多天數著過去很久,六子卻覺得隻是眨眼之間。

沒有錢,他去不成省城,便不去了。既然學校來了通知讓他返校,他早早收拾書本,等到到了通知的日期好趕上時間。

雖然準備妥當,然而恢複上學的第一天,六子還是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