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敬畏山川(1 / 1)

周末到城區的洞頭村遊玩,汽車駛過一片平原之後,突然被擋在一架大山之下,這就是市區的東部屏障——洞頭村了。站在山頂看洞頭,隻不過是大山腳下的一小片土地,除了村莊民居,可耕作的土地寥寥。而遠望之下,竟然找不到六公裏外的城市,盡是一片莽莽蒼蒼。真難以相信汽車是怎麼拐進這山巒的。

如果說山北還比較平緩,那麼南邊可是萬丈深淵了。高山和峽穀,總讓人聯想到江南的那些山勢,還有桂林那些突兀拔起的山峰。隻不過,那些是突然立起的一座,並不相連,而洞頭的山是兩麵並立,各個相連,隻留下一個大峽穀,給遠古的洪水奔流。山穀中的這條河叫丹河,乃長平之戰血染之水,當然洪水的淵源遠比一場戰爭及賦予的名稱更為久遠。這道洪水,也流過境內的名山——玨山,並以其刀功雕刻出了玨山的險峻,成就了一處道教勝地。隔河相望,那是北朝高僧慧遠修行過的佛教古刹——青蓮寺。

從地域來看,這些山巒都屬於太行山的一部分,卻不同於太行山慣有的連綿起伏。那種海浪一樣的山勢和這壁立千仞的懸崖之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不同呢?我想,是洪水衝刷所致吧。丹河、沁水是晉城境內的兩條大河,一路東去,成黃河的支流。億萬年前洪水洶湧時,一定是深達百丈,怒滾波濤,浩浩蕩蕩穿過這些山巒的。山有多高,水就有多深;山穀有多窄,水流就有多急。數十噸的巨石,也裹挾而下,橫倒在河床中。現在,巨流飛逝,隻剩下了些河的影子,在峭壁懸崖間塗沫。河穀中的水,寬不過數米,深不夠數尺,汙濁黑臭,空曠的山穀唯有孤獨的鳥鳴。這懷想與現實令人感歎、令人心驚。

這樣聳峙的絕壁在陵川也有,卻比洞頭比玨山闊大百倍。那裏的河甚至沒有一個具體的名字,峽穀卻有一個更大的名字——太行山大裂穀。唯之於太行山相稱,是因為河穀兩側是連綿不絕的山勢,在河穀卻橫空栽出萬千丈絕壁。那些跌下去的巨石一路衝下山去,必定會粉身碎骨,成為黃河的卵石。絕壁之上層次分明,像一個切開的斷麵,展示著巍巍太行的曆史。從洪荒走來的太行,從海中拔起的太行,又被洪荒之水衝開這麼大一道傷口,向渺小的人類呈現自然之偉力,以及記憶之遙遠。這裏的水也不複往昔了,因河內橫亙的巨石左突右跳,發了嘩嘩的響聲。而山頂的一泓飛瀑,至今仍不明白,那麼舒暢的一首森林小曲如何突然跌落下來成了眾聲喧嘩的交響?

從這些少人煙的河穀拉回神來,我突然記起另一個地方,沁水,這因沁河流過而得名的小縣,很多時候我竟然忘記了它的出身。它的縣城不正是建立在沁河支流縣河的河穀裏嗎?因為河水衝刷帶來的肥沃泥土,竟然成了百姓生活耕作的天然糧倉。如今這寬不及兩三公裏的河穀已然承載了太多的人口,縣城的建設規模越來越大,隻能向兩側延伸,成狹長的一條。為了發展經濟,一次一次的河道修整已使河床越來越窄,河水仍在減弱,時常斷流。追求更好的生活使人們有理由這樣做,河似乎隻成為了這山穀的遙遠過去和現時象征,或者人為地放些水營造的城市景觀。城市讓生活更美好,人們會這樣說。但如果你稍微往前翻幾頁曆史,就會看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那場洪水,那場幾乎將整個縣城吞沒的洪水。記憶並不遙遠,洪水也不是天災,那河穀本就是它劈開群山為自己造的一條路,它可以不來,也可以來,你占據了它的道路,它便會在某一刻將一切卷走。

斯塔夫裏阿諾斯在他的《全球通史》中闡述了新的史觀:“迄今為止,人類已利用其卓越的智力主宰了環境,從而獲得了自己目前在地球上的首要地位。但是,隨著這一地位的獲得,又隨著這一地位迅速消失在當今世界範圍的社會與環境的退化中,人類現在正麵臨著新的挑戰。這一挑戰要求他從聰明的靈長類轉化為明智的人類——即從聰明轉變為明智。”這一全球視角下的深思與我們祖先“天人合一”的理念並無矛盾。人類在這個星球上存在的時間非常短暫,也非常渺小,卻常常自以為可以戰天地鬥鬼神,攻無不克。懂得敬畏自然,懂得進退適度,才會成為明智的人類,當你尊重存在更為久遠的自然時,它才會給予你衣食和安定的生活,給予你未來的希望。

站在洞頭的山頂,望著這壯麗的山川,且讓我深深叩拜。

作者:柳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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