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七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剛走了兩步就疼得罵娘。陰冷的晚風一吹,穆小七覺著鼻子裏涼涼的往外淌稀水兒,以為是鼻涕,伸手抹了一把,竟是一手鮮血,還混著點兒粘糊糊的血塊,心想:大概是剛上來那一拳就把鼻子搗破了,抱著腦袋在地上滾的時候,血被糊住沒全流出來,就凝成血塊了。穆小七攥著袖口抬手剛要擦,想了想又放下,扭著脖子掃了一圈,一步一挪的蹭到一棵歪脖兒樹下,慢慢抬手試了試,指尖堪堪碰到樹葉,試了幾次也揪不下一片,一咬牙,踮著腳尖往上蹦,一把抓下好幾片,跟著疼的又罵娘。穆小七揀了一片最大的把血摸掉,又用剩下的幾片混著唾沫把血漬擦幹淨,最後找了一片最幹淨的卷了卷塞到鼻子裏,冷哼了一聲,瘦小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往最北邊的小屋走去。
穆小七推門進屋的時候,穆小八正趴在桌子邊等他,過堂風一吹,桌子上的油燈忽明忽暗的閃了閃。穆小七覺的有點不對,一步兩竄的跑到桌邊兒,疼也顧不得了,看了眼油燈,嘴裏就嚷:“你這個敗家子兒,誰讓你點兩根燈芯的?”一邊嚷,一邊連忙掐滅一根,就跟死了孩子似的心疼不已,抬頭就瞪穆小八。穆小八愣愣的盯著穆小七,也不還嘴。隻見穆小七發亂如蓬草,臉上又是泥道子,又是血道子,一隻鼻孔裏還鼓鼓的塞著東西,細看卻是半截綠油油的樹葉露在外麵,手裏捏了半根燈芯,瞪著穆小八的眼睛裏滿是心疼,這麼張臉搭上這麼種表情實在是滑稽至極,詭異至極。
“他們又打你了?”穆小八細聲細語的問,抬手摸了摸穆小七的臉。
“嘶。。。別碰,疼著呢。”穆小七呲牙裂嘴的拍開穆小八的手,拿起櫃子上半塊殘了的破銅鏡照了照,也不生氣,反而樂了:“嘿嘿,打成豬頭了,醜點兒最好。”扭頭瞅著穆小八,突然問到:“小八,你有六歲了吧。”
“嗯。”
“長大以後想幹什麼?”
“。。。。”
“問你呢。”
“。。。。”
“算了,你這麼小的孩子自然是不會想那麼遠的事。”穆小七見穆小八不吭聲便自言自語道,十來歲還顯稚嫩的臉上倒流露出成熟與滄桑。
“你也不大。”穆小八奶聲奶氣的回嘴兒,也是一臉與年齡不符的早熟,可看在穆小七眼裏卻是一陣心酸,心想:自己雖然有一具十歲孩童的身體,可裏麵裝的卻是一個30歲的老靈魂。迷信的說法叫借屍還魂,時髦的說法這叫穿越。可小八卻是真真正正生在這個世界的人,而且隻是一個六歲的兒童,他的這種早熟卻是經曆了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的生活而被強加賦予的。
穆小七心裏一緊,一把抱住穆小八,輕聲安慰,“終究是讓你受了委屈,以後會好的,有哥哥疼你。。。明天開始哥哥教你讀書。”
“你行嗎?”沉默了半晌,穆小八輕聲問。
“哼哼,我要不行,可就沒人教得了你了!”穆小七恨恨的回答,心道:我一個現代的大好青年再教不了你一個古代小破孩兒,那我也白活了。
穆小八這次到沒作聲,兩個孩子就這麼抱著呆了會兒,誰也不說話。窗外蟲鳴蛙叫,月華泄地,隔著殘破的窗欞透出一大一小兩個剪影。過了會兒,穆小八掙開穆小七的環抱,打了盆熱水,小小的身子吃力的半端半抱的把水抬到穆小七跟前,把破布巾在熱水裏泡了泡,絞幹了一點一點小心擦了穆小七臉上的汙痕。穆小七看著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相依相伴的小人,心中似這盆中的熱水般輕旋蕩漾,暗暗道:一定把小孩兒好好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