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詩經》改編淺談文化尊重
寫作夢工廠
作者:惠新琳
隨著電影《畫皮2》熱映,劇組在收獲了高票房的同時,也受到社會輿論的壓力——這一切便源於電影中扮演美豔狐妖的小唯唱錯的《詩經》: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靡靡。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若不是從前讀過《詩經》,大抵也要被這似是而非的唱詞迷惑了吧。“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乍一看之下,這“霏”字與“靡”字確有相似之處,然而字中蘊含的意味卻大不相同——“雨雪霏霏”所表現的是一種飛雪滿天的浪漫詩意之景,而“雨雪靡靡”則變成了殘雪飄零,即將消融的頹然落敗的景色。
麵對社會輿論的質疑,導演烏爾善卻另有說法,“我們隻是改編自《詩經》,也隻是借用了幾句。原來的‘霏霏’不押韻,也不符合小唯的心情。於是我們的編劇特意改成了‘靡靡’。”
如果說是改編,為什麼仍要冠以《詩經·采薇》的名頭?更別提是借用,將兩首詩雜糅在一起,本就不是一種對文化尊重的行為。從唱詞來看,“昔我往矣”一句出自《采薇》,“知我者”一句出自《黍離》,二者所表達的情感是不同的,前者慨歎將士久戍難歸的思鄉情懷和對戰爭的深惡痛絕,後者抒發國家昔盛今衰的痛惜傷感之情。兩句的感情基調截然不同,隨意拚接在一起就有堆砌之嫌了。盡管改編後的詩句切合劇中人物的心情,但是如此一來會對不了解《詩經》的人造成多大的困擾?以曹操的《短歌行》為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一句早已朗朗上口,又有多少人會記得《詩經·子衿》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呢?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改編都是不合理的。清朝俗曲總集《白雪遺音》中有這樣一則,讀來深覺有趣:“關關雎鳩今何在。在河之洲,各自分開。好一個,窈窕淑女人人愛。隻落的,君子好逑把相思害。輾轉反側,悠哉悠哉。好叫我,左右流之無其奈。怎能夠,鍾鼓樂之把花堂拜!”同樣是對《詩經》的改編,然而這一則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它並非是生搬硬套,也並未改變原詩的意境。《詩經·關雎》所表現的先秦時期人們淳樸的愛意在這改編中變得更加大眾化,更為群眾喜聞樂見了。它不僅突破了原詩的語言格式,又融入了通俗易懂的表達方式,誰還會誤以為這就是《關雎》的原文呢?沒有了這樣的誤認,那麼對於原詩的誤讀也就不存在了。
中華文化可謂源遠流長,作為文化傳承者的我們,更應該給予文化多一些的尊重。文明聖火千古未絕,我們更應該讓它於當代璀璨生光!
[評 點]鄭文龍
本文以文化本體立論審視流行現象,話題嚴肅,立意恢宏。對電影《畫皮2》改編《詩經》的創意、效果乃至文化影響作以抽絲剝繭、層層深入地學科研究與文化探討,顯現出作者深厚獨到的文學素養、學識文膽與鄭重嚴謹的文化態度。文章以維護傳統文化為旨、立足於尊重文化的輿論製高點,表達了作者著文的文化關懷與人文關切,以此贏得了讀者的廣泛認同。具體議論分析之中,運用了古代文學的學科知識,使文章具備了學科的實證支持,知識性與可信性、說服力由此大為增強。時事評論與學科探討相結合、文化態度與理性思辨相統一,本文不愧為一篇優秀的時評雜文與文化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