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幾萬銀鈔的畫,為何要以幾十元賤賣?班圖想用這種方法提醒自己:你沒什麼了不起,並不是人人都喜歡你的畫,你必須更加努力,畫出更好的作品,這樣,你的人生才會一直保持高價。
“帕若覺得他還比不上班圖,堅決不肯接受我的任用,繼續自學深造。
“某一次,我又叫他來下棋,邊下邊詢問他有何感興趣的事業?帕若稍微一頓,主動請纓,就任龐克監獄的獄長,說是對那座牢不可破的監獄感興趣,並表示他深知那關押的皆為國家重犯,認為這個職務極具重要性,是鍛煉自己的好崗位。
“我無可推辭,就答應他了。”
一脈質疑道:“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會放著其它要務不做,獨獨看中人見人厭的監獄,這‘興趣’未免過於特殊了吧?他真是為了曆練?”
米修的手離了鼻梁,疑惑地問一脈:“你的意思是……”
“我總覺得事情恐怕沒你所說的那麼天真。”一脈心存直覺性的不安,一時難以理清。
時間退回十二年前。
科羅娜草原米修王府的馬場內,一個瘦小的孩子遭人揪住頭發按到馬糞裏,當作馬桶刷子使勁地胡攪蠻弄。孩子不做反抗舉動,也不做聲,把自個當死人看待:他的名字叫帕若。
事實上,以他目前的能力,對付敵人綽綽有餘。但是,小小年紀的帕若心智已遠遠超過同齡人,他告誡自我,一定要“忍”,現在出手的條件尚不成熟。
欺負他的人,即米修王爺的兩位王子。大王子名叫提庫,生得眉清目秀,擅長花言巧語,懂得討好長輩,內心卻齷蹉不堪;二王子名叫布甲,一頭橙色卷發,體型肥胖,性格蠻橫無理,平常專聽他大哥唆使,為非作歹。
“帕若,我想看你吃馬糞。”布甲拉動帕若的頭發,把他從馬糞裏提上來,問:“你肯表演給我看嗎?”
“沒問題。”帕若答應了,溫馴得像隻綿羊。巴甲滿意地放開他的頭發,然後他竟真地埋頭舔舐那堆糞便……
提庫在旁笑得合不攏嘴:“好聰明哦,吃馬糞不用配湯耶!怪不得我爸會那麼看好你。”
“你這下賤的奴才生的賤種!稍微有點滑稽的小聰明就敢在我爸麵前賣乖,你說你賤不賤哪?”提庫侮辱性地拍打帕若的腦袋,又指使布甲:“弟弟,叫他長點記性,光讓‘狗’吃大便它是學不乖的。”他示意弟弟去拿馬廄旁的一根鐵棍。
布甲遵從指示,去拿來鐵棍,打砸地麵示威:“要是你剛才長點骨氣不肯吃,那我沒準還會放過你,現在來不及了。”布甲手舉鐵棍,猛砸帕若右腿,下手比行刑的劊子手還狠!“狗奴才,叫你裝聰明,叫你顯擺,叫你囂張……”
他的腕力不小,打到鐵棍彎曲,清楚地感覺到那條右腿的骨頭斷碎了才收手。
帕若像隻僵屍,隻剩肚皮在抽搐式地鼓動,腹內憋地惡氣猶如彈簧,想跳又強行壓住。每當見到他這種反應,提庫心裏就直發毛!礙於臉麵,他不好表現出懼色,遂大罵壯膽:“賤種就是賤種,叫也不會,打你嫌髒手。弟弟,我們走吧。”
大哥叫上弟弟甩手離去,別說愧疚,他們連勝利的光榮感也不曾有過。主人打狗,天經地義——在他們看來。
縱然挨打習慣了,但從沒像這次這麼慘過:帕若麵如槁灰,爬地回到家中,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
母親知道他又受了王子的欺辱,卻也無可奈何,照常做她的奴仆工作,沒有也沒膽抱怨一句。骨子裏紮根的奴性,使她的母愛變得卑微,有時還令人憎惡!
她沒文化,窮怕了,非常節儉,節儉到雞毛蒜皮無所不計較,超越自甘下賤的程度,近乎白癡:
搖動時已經會晃、有明顯水聲確定變質的雞蛋,她竟舍不得扔掉,拿它炒西紅柿,炒出一盤惡臭,呈給兒子。
帕若印象裏,自己讓母親打得最慘的一回,是因他用打零工賺來的錢偷偷買了瓶油,調包了母親炸過五遍的地溝油——這種油他吃了老長痘。
“精明”的母親發覺炒出來的菜色太好,再看油瓶雖說一樣,可裏頭的油色澤明顯比以前清澈好多,這使她暴跳如雷,把“浪費”的罪名、自身的火氣,一股腦全撒到兒子身上!
原本好好的一出“太子換狸貓”,卻換不回渴望的母愛,挽救不了母親“自殘式”的節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