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無茶,冷清肅殺,一扇推拉門幾度開合,約定人數到齊了。他們圍著室內一張低矮的方形長桌逐個跪坐,姿勢端正,神色莊重嚴謹。同為江湖中知名人物,又不止一次照麵往來,名號自無須多做介紹,即刻切入正題:
“三天前的傍晚,我徒弟韓斌死於劍林……”一鶴發童顏之人眼帶怒色地言道,“他的屍身遭人梟首截肢,死狀淒慘堪憐,膚色還呈現怪異的暗紫色。最叫我在意的一點是,他腰上的劍居然紋絲未動,似乎是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喪命。
“我了解我的徒弟韓斌,他修習了近二十年的‘金剛道’,尤善感應之術,我怎麼也想不透,整個武塚排除英八那神通廣大的老鬼,究竟有誰能殺他於未察?有句話我得聲明一下,英八的為人我信得過,他絕不會幹這種妖邪卑劣之事。”
鶴發老者斜對麵一位胡須大漢接著話題往下講:“俺大哥吳雲彤主修‘修羅道’,一口鴛鴦寶刀打遍平陽國,十年來罕逢敵手。誰料想,竟會遭人割頭後又將身體劈成兩截……他的屍體也是渾身暗紫,如同被染缸浸泡過一般……”
“他拔刀了沒有?”鶴發者問。
“有,我確定。”大漢應道,“大哥招法霸道,氣勁一發,周邊草木必定破碎紛飛。但此次他的屍體旁非但樹木未倒,竟連地麵雜草也完好無損。這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本道未開,已先斃命。”
“既已拔刀就說明他發現了凶手,而一招未發便命喪當場,更可證明對方出手快得超乎想象!”鶴發者兩條白眉收緊,若萎縮的春蠶,再無半分怒色。
“各位可曾聽過林一飛的名號?”一婦人問話。她就坐在鶴發者下座。婦人詢問的原因不知是出於她行走江湖時固有的謙遜,還是覺得自家名氣不夠大?
“這還用問?”有人衝口而出,“金剛不壞——林一飛的名號在東土劍道上誰人不知?據說,初級的本道劍氣都奈何不了他。”
“是啊,起初我也真當他是不死之身……”婦人難忍喪夫之痛,淚灑哽咽,“林一飛是我的夫君,我叫趙靜娘,江湖的朋友管我叫‘淚眼夜叉’……
“三天前,我家那口子單獨外出,不久便傳來噩耗,說有人死在武塚。我聞訊匆忙趕去,見他周身已化作一灘血水,僅剩一顆紫色頭顱咬著半截殘刀,刀身清楚的刻了個雙木‘林’標記……那是…那是他的貼身之物……”
“又是紫色!”鶴發者談紫色變,閉目沉吟,神情極其緊張,“還有血水……難不成……”
“難不成什麼?”不少人搶著問他。
“你們都聽過‘狂魔道’吧?”鶴發者神色變得沮喪而憂鬱。
“‘狂魔道’,掌恐怖劍,吞噬生靈。入此道者百年難遇,生來人格異常,劍帶狂性所向披靡,好屠喜戮,殘酷喪仁。喪盡天良後冠絕六道,可與劍仙比肩。”大漢一字一句地念出“六道訣”。
鶴發者接過他的話,言道:“這位兄弟,你背得一字不差,但有些事諸位或許不知。我年幼時曾聽師祖講起,狂魔道之人魔血染長空,凡是死於其手必定屍身暗紫,若泯滅人性,一出手即可將對手化作血水。
“初時,我看到韓斌醬紫的屍體也曾有過一絲疑慮,而身處江湖多年吸收的常識,使我並未沿著這條線索去思考。畢竟,百年來從沒有人覺醒此道。現今,我算確定了。原來,世上真有吞噬人性而化身成魔的異類存在!”
此言一出,滿屋寂然無聲。在座數十位成名劍豪,悉數噤若寒蟬!
為了恐懼心和複仇欲聚集的坐談客,又因相同的心態退場回屋。茶室內空無一人,恢複生冷死寂,今夜之事就像沒發生過似的。唯一的改變就是,由此,這群人已把參賽看做了“赴死”……
次日,各路劍豪整裝待發,腰間刀劍好比磨牙吮血的睚眥,渴望出鞘見紅!依照本屆鋒神會規則,每名參賽者皆於當天早晨領到一張戰帖,上麵寫有對手名號,鬥劍場地點,還有比試時間。
在這些身份、來曆、性格均迥然相異的劍客當中,或視死如歸,或熱血沸騰,或鬥誌昂揚,或傲視群雄,心誌拿捏的分寸不盡相同,卻同樣目空一切,不具半分遲疑。這也是他們之所以能夠從繁雜的同道裏脫穎而出,成為屹立時代浪尖人物的根本原因。
蘭屋西苑,一脈會同友人到此為韋斯特壯行。生死決戰迫在眉睫,同為參賽者的消逝不便也不願到場,好在其他夥伴全員到齊,聊表心意,給足當事人麵子。然而,他們美其名稱給事主打氣,實際等同於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