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情愛兩難(上)(2 / 3)

晚上查巡病房前,我找出了女孩的病曆,這個女孩便是若琳。那年,她18歲,本是該進大學讀書的年紀,卻因為先天性的心髒病失去了錄取的機會。

走進病房,她正半躺在床上捧著本書,瘦小的臉頰使她的眼睛看上去異乎尋常的大。此刻她正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裏,未曾發現我的到來。我默默地注視著這個小精靈,生怕打攪她的思緒。

“小方醫生。”她終於抬起頭來,用細細的聲音稱呼我。“嚴若琳,你好。”我似乎有點緊張。“室友說你是剛剛分來實習的大學生,我好羨慕你們,差一點我也進大學了。”若琳帶著遺憾的神情幽幽道來。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隻能例行公事性質地詢問今天身體各方麵的情況。若琳的回答很冷漠,因為這也是她每日例行的公事。

我把話題轉至她手中的那本書上,“原來你在看柯岩的《他鄉明月》。”由於前不久剛從同學那兒借了這本書,所以對內容很不陌生。“怎麼樣,是不是也想和書裏的紫薇與朵拉那樣,嫁個美國人,然後去看看外麵的世界?”若琳垂下頭,回答,“我更想好好看看醫院外麵的世界,我在這裏已經住了四個月了。”

我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觸及了若琳的傷處,隻能表示歉意。“你如果喜歡看書的話,下次我從家裏帶幾本來,我們家裏有不少書籍。”我的語氣略帶誇張。若琳似乎有些高興,“我比較喜歡女作家的作品,想完整地看一套《蕭紅全集》,蕭紅的文章美麗又淒涼,她的一生也是短暫而不幸的。”“沒問題,等你看完手裏的書,我一定給你帶來。”我向她保證。

就這樣,我們結束了第一次談話。

周末,我騎著自行車,在38℃的高溫下跑了好幾家書店,終於如願買到一套《蕭紅全集》。我小心地捧著書走出書店,眼前仿佛又出現了若琳弱不禁風的身影,恨不得馬上奔到病床前把書交給她,博得她的嫣然一笑。

若琳翻著書頁,臉上果然洋溢出喜悅之情,一邊向我連聲說著謝謝。我如釋重負,男子漢的自尊心得到了強烈的滿足。

和若琳漸漸熟悉起來了,她缺乏血色的臉和細細的胳膊總能激起我的保護欲和憐惜之心,讓我有一種把她當成孩子抱一下的願望。她就象一個無邪的小天使為我吹來最清新的海風,驅走世俗的塵囂。

沒事的時候,我以她是我實習論文的典型病例為由,盡量到她的這間病房報到,惹得她的室友一見到我就掩嘴竊笑。若琳的臉也紅了,但眼光中充滿了勇氣和希望。

我確信我是偷偷愛上她了,愛上她深邃的大眼睛,愛上她如雲的秀發,愛上她羞澀的盈盈淺笑,愛上她的沉靜之美,愛上她小鳥依人的柔弱。

我多麼渴望她的身體能夠好起來,跟我一起飛翔,去迎接每日冉冉升起的太陽,去實現她繼續學業的夢想。但主任醫師告訴我,若琳的身體沒有恢複的可能。

在希望與失望中,我結束了三個月的實習期,重新回到學校。以後的每個星期,我會給她寄去一封信,表達對她的關心和問候。周末,我總是帶上一本她期盼已久的書去看望她,給她講講學校裏發生的故事,跟她討論書中闡述的思想。若琳總是癡癡地望著我,用盈盈眼波告訴我,她等了我整整一個星期了。

大學畢業我並未分配在若琳所住的那家醫院,但我的工作單位離它並不是很遠。我接觸了許多病人,早已沒有了當初為若琳聽診時的那種害羞,我總是以一個醫生的天職盡力為他們診治,把一些生命垂危的病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若琳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但有時會為我綻放出兩朵紅暈。一次我踏進她的病房,發覺她把我寄出的信捧在心口,輕哼鄧麗君的那首“甜蜜蜜”。她不是一個肯輕易表達感情的女孩,我知道她在滿心懷喜地等著我,心裏湧起陣陣感動。

除了若琳的家人和我,她的高中好友雁也時常來看她,雁是活潑開朗的,總帶給病房一連串陽光燦爛的笑聲。望著這兩個年紀相仿經曆迥異的女孩,我總是感歎人世間的不平,讓我的小公主隻能在病床上跨過她的花季。

漫步在醫院的花園中,我第一次輕輕地吻了若琳的臉頰,若琳羞得滿臉通紅,告訴我她的頭好暈。我心裏始終藏匿著的恐懼慢慢升了上來,生怕若琳有朝一日長睡不起,讓我再也無法感受到她的柔情。

一日下班回家時父親麵色沉重,他拿起桌上的一張信紙,上麵有我的筆跡。我一把搶過信,那是我前一天晚上寫給若琳的,還未來得及封口寄出。父親問我和若琳到底是怎麼回事,隱私被窺探後的怒氣驅使我理直氣壯地向父親坦白了所有的一切。

父親發了更大的火,他不允許我去愛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掌握的女孩。“這不是她的錯!”我吼道。

第二天去醫院看若琳時我總是魂不守舍,幫她削蘋果也割破了手指。敏感的若琳似乎覺察出了什麼,用嘴吮吸著我的傷口,然後像認錯的小孩子那樣,默默不語。

晚上母親也來試圖說服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講她要的是一個身體健康,能給她帶來一個活潑孫子的媳婦。而我很清楚地知道主任醫師說過若琳不適合結婚,更不適合生育。

我整日陷入苦惱中,為這朦朦朧朧,不被別人認可的初戀而煩惱,為父母的歎息聲和緊鎖的眉頭而煩惱,不敢對視若琳期盼的眼睛。工作中,也時常出現小差錯,麵對著**醫生質疑的目光,我更是心亂如麻。我承認我很膽怯,不是一個為了愛情可以拋棄一切的人,更何況這份愛讓我承擔了太多的憂慮和擔心。

最終我還是抵不住壓力,狠下心腸對若琳說了抱歉。若琳如夢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了,她用很冷很低的聲音喃喃自語,“不必說抱歉,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你再也不用來了。”我虛偽的眼淚漸漸湧了上來,我知道自己這個劊子手毀了女孩唯一的希望。

從此我再也沒有找過若琳,也沒有勇氣寫信或打電話跟她表示最簡單的問候。我刻意地去遺忘這個帶給我初次心跳的小精靈,因為隻要一想起她,內疚之情就會讓我痛上很長時間。

三年後在父母的精心安排下我認識了我後來的妻子——一個健康堅強的女人。到了該成婚的年齡我們決定攜手共度一生。

婚禮的那天,突然傳來若琳的死訊,當她的好友雁用冰冷的目光狠狠刺向我,並扔給我若琳的遺物——一堆我過去寫給她的信時,我幾乎不能呼吸。

我終於辭去了醫院的工作,我沒有任何勇氣再次直麵可能隨時降臨的死亡。

愛情向東,我向西

一、巫婆的生日宴

我知道今晚吳濟州會來,一定會。即便天塌地陷。不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帶來這麼多人。

黑皮說,蘇冉姐生日快樂。

我說,我會快樂。

豹子說,蘇冉姐生日快樂。

我說,我會快樂。

阿彪說,蘇冉姐生日快樂。

我說,我會快樂。

大頭說,蘇冉姐生日快樂。

我說,我會快樂。

後來,連老胡也走到我麵前說,蘇冉姐生日快樂。

我把“我會快樂”含在嘴裏停頓了20秒後,還是又把它吐了出來。

所有吳濟州的人都會喊我“蘇冉姐”,連將近50的了老胡也不能例外。

再後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男孩走到了我的眼前。我很認真地注視著他,這是個極其俊郎的男孩。年齡,不過在20歲左右吧。個頭,180左右吧。白皙光潔的皮膚,大而明亮的眼睛,墨般濃黑的劍眉,挺而闊的鼻梁,厚而溫潤的唇。如果陸毅、陳坤之流來到他麵前,也會黯然慚愧。他,高高大大的站在我的麵前,象一株青春盎然的樹。

隻是這樹的枝椏太多,缺少必要的修剪。麵對我審視的目光,男孩沒有絲毫的躲閃。他肆無忌憚地回望著我,眼睛裏盛的全是囂張與不屑。最後還是我主動回避,把目光收了回來。

唉,我在心裏不自覺地歎了口氣——可惜了,這樣的孩子。

佟言,快給壽星拜壽。這時,吳濟州走到我身邊,對著那男孩溫和地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

那孩子很神經質地大笑起來,笑聲幹脆但又充滿怪異。

沒有人隨他去笑,也沒有人去嗬斥他不可以再笑。好在他怪笑來的快,停的也快。笑後他說,蘇冉,生日快樂。接著他把手伸向了我。

我很留意地聽到他祝詞裏沒有那個“姐”字。我也很不經意地用眼睛的餘光瞟了下吳濟州。吳濟州的嘴角輕扯了一下,最終卻沒發出一個字來。我的手,被男孩緊緊地攥了下。他挑釁似地對我無聲地壞笑了一下。真是個令人不安的孩子。

連老胡在內,我33歲的生日宴上整整好好坐了8個人。

氣氛比較沉悶。黑皮、老胡他們這樣的場合下,沒有人可以放鬆的下來。而我,早已學會內斂。其實,象今天這樣的日子,我隻願與吳濟州一個人相守一夜,燈紅酒綠,芙蓉帳暖。他,如何會不懂呢?

大家放鬆些,又不是第一次才見蘇冉。吳濟州努力在調節氣氛。這樣吧,他又說,一人講一個小故事,看誰能把我們壽星講高興,講樂嗬了,我就獎勵誰。獎品隨便挑。

老大說話,沒有人敢不聽。隻是這樣的吩咐過於特別——所有人都拘謹地互相看著,不曉得如何響應吳濟州的提議。也許吳濟州說一個“砸”或一個“揍”字,遠比這個提議更讓他的兄弟容易接受。

我來講一個。那個叫佟言的男孩用目光掃射了眾人一眼,而後停留在吳濟州麵前。吳濟州微微點了下來,黑皮幾個無不偷偷地輕舒了口氣。

從前,有個很醜陋的巫婆,她想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愛情。男孩開始講了起來:可是,那個巫婆實在太醜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去愛她。巫婆很絕望,於是她去找了上帝。她對上帝說,我無所不能法力無邊的主啊,你賦予了我諸多神奇的力量,還有許多常人不及的本領,卻因何不把我或讓我自己有能力把自己變的更漂亮些?上帝不說話,隻是微笑地看著痛苦的巫婆;巫婆又說,我大慈大悲救世救難的主啊,你可以拿走我的魔力我的神奇,隻請你給我一個愛我的男人吧!上帝還是微笑無言地看著被悲傷襲擊的巫婆;後來,巫婆有些急了,她聲音高亢地質問起上帝來,我無動於衷冷眼旁觀的主啊,就請你拿走我的智慧,還可以拿走我的尊嚴,就請給我一個我愛的男人吧!上帝繼續微笑地無聲看著開始歇斯底裏的巫婆,沒有說話;最後,醜陋的巫婆再也無法忍受了,她近乎崩潰瘋狂地狂吼,我的主我的神我的耶和華,我用靈魂與你交換,請你讓我體驗一次被愛的快樂吧!

聽到這裏,上帝開口說話了。上帝說,好的。我現在告訴你,我一直愛著你。

上帝的回答來的太過突然,巫婆愣怔了好大一會也沒有回過神來,她覺得上帝的回答太不可思議。上帝可以博愛,怎可擁有愛情?

你懷疑我的話麼?上帝問巫婆,我沒有欺騙你,我一直都很真心地愛你。

巫婆有些被感動。那你愛我什麼?她問上帝。

我愛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醜陋。

我的醜陋?巫婆不明就裏的反問。

是的,上帝繼續說,在你看來,醜陋是最不讓你滿意的自己。殊不知,在我看來,醜陋恰是你最容光煥發的美麗。

巫婆迷惑了。她想,上帝真是能言善變。可是,被上帝愛上雖值得驕傲,卻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開始沉思。

上帝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對巫婆說,覺得我太過神聖,我的愛,不是你想要的吧。

巫婆沒有說話。你為何會愛上醜陋的我?沉默了一陣後巫婆問上帝。

真正的愛是沒有理由的。上帝說完這些話,依然微笑著看著巫婆。

巫婆的臉,神采奕奕了起來,使她看上去美麗了很多。上帝的愛,讓她恢複了很多自信。可是,巫婆心中還是對美貌的自己和帥氣的男人充滿渴望,這不可能是上帝的三言兩語就可以輕易勒殺的。

上帝看出了巫婆對凡俗的愛情沒有死心。於是他繼續教化巫婆說,你是願意就這樣醜陋地被我愛著,還是願意讓我拿走你所有的魔力與智慧,變成一個漂亮的白癡去和一個貌似帥哥的男子相愛?

這……巫婆開始猶豫。她在想,不曉得愛情與她現有的這些交換,哪個更有價值些。

上帝並沒有容巫婆多想。他說,這樣吧,如果你還舉棋不定,我就送你一樣東西吧。說著,上帝手指著遠方一處地方,那邊有個巨大的湖泊,可以把醜陋的人照美麗,還可以把美麗的人照醜陋。如果你願意,你現在就去到那湖邊思考去吧。等想明白了再來找我。說完,上帝就不見了。

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佟言的故事,連我也不例外。按說,這樣的故事絕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更不適合在這樣的人群中講述。可是,很奇怪,今天晚上的所有人都被這個故事吸引著。我不曉得叫佟言的這個男孩講這個故事的本意何在,但我真的很願意他聽繼續講下去。

可是佟言停了下來,他好象從不曾說過話似地緘默了起來,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指甲上。他對著明亮的燈光專心致誌地去看他的指甲,並不管有一群人正愣愣地等著他說話。

佟言,繼續講啊。巫婆最後做了怎樣的選擇?黑皮粗聲粗氣地催促道。

嘿嘿,佟言抬起頭看了看黑皮,不懷好意地幹笑了兩聲,巫婆後來猛然想起那天是她的生日,有一群朋友等著給她做壽,就急忙回家煮麵去了。

那後來呢?老胡問。

沒有後來了啊。佟言說這些話之前始終沒有看我。“啊”字之後卻猛地把目光直射向我,壽星老,快上壽麵啊!

啊嗬!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那個醜陋無比的巫婆?我尷尬不已地站了起來。二、關於我和吳濟州

33歲的那場生日宴還是值得我銘記的。起碼,那次之後我有了一個“巫婆”的稱謂,也記住了一個叫佟言的男孩。

不過,我不會承認自己的醜陋。這點,我有充分的自信。其實我也不可能醜陋的起來,作為吳濟州的女人。

吳濟州,是個怎樣的男人呢?這是我做了他的女人以來一直思考研究的一個問題。隻是我用了將近10年的時間,耗費了作為女人最豪華的美好光陰也沒得出想要的結果的一項研究。

吳濟州,45歲,175左右中等魁梧身材。皮膚黝黑,麵目線條剛毅冷峻,少有笑容。作為南灣第一號風雲人物,白道黑道統吃。南灣的服裝、鞋帽、餐飲、房地產,均有他的產業。這樣的男人,絕對算的上事業有成的極品男人了。

我在23歲的那年秋天,很無意地撞上了吳濟州的汽車,用自己一輛破爛不堪的自行車。當時我可惜的不是那輛自行車,而是我的那身衣服。衣服是男友送我的生日禮物,在我當時的經濟情況來講,是絕對奢侈的精品——我神交了很久想要得到的一套阿迪達斯運動套裝,是男友用了一個半月的工資買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