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而獲的人在大恒國的民情之中是被唾棄與鄙視的,土匪與山賊從來都是人人喊打的對象,那片土地雖然富庶肥沃,但那都是百姓祖祖輩輩,靠著雙手打拚出來的結果,而不是坐等著天上掉下來的好處。

這樣的百姓,平時克已複禮,溫良恭儉讓,如果有人想要強占他們的勞動成果,反抗起來也是能殺紅眼的。

也有不想打仗的人說,北燕人就算占了京師,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也隻不過是皇城裏換了一個皇帝坐,對於平民的生活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但是很快,關於北燕人的傳說就在民間傳播開,內容一個賽一個的血腥:

聽說北燕人殺人不眨眼,若是所攻之城稍有抵抗,城破之後,便無人生還,盡數屠盡。若是北燕人剛到,毫無抵抗便開城投降,除城中身高在車輪之下的孩童不殺,其餘男女一個不留。當投降與拚死抵抗一個結果時,大恒百姓自然不會選擇束手就擒等人來屠。

聽說北燕人占領了土地之後,首先做的便是將財寶劫掠一空,將文書典籍付之一炬,所過之處便是流著鮮血的焦土。

聽說北燕人對待原土地上的孩子,如同對待牛羊畜牲,小小年紀就要擔負起沉重的勞役,即使是那些身高不及車輪的投降之城的孩子,他們也往往不能活到成年。

大恒國百姓最重的是自家祖宗的香火延續,也看重本國文化傳統的維持與穩定,北燕人如此野蠻,那便隻有拚死一搏。放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放下投降就能繼續過太平日子的天真,拿起手中的武器,盡已所能,將北燕人永遠擋在國門之外,這是現下豐縣所有百姓的心願。

即使不懂什麼叫家國天下的農人,

即使不在乎皇城之中坐著是誰的自由文人,

即使隻是錙銖必較的市井商人,

即使是在書齋之中的學子,

所有人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無論如何,要擋住來襲的北燕人,無論如何,要守住自己的祖宅田產,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踏入大恒一步!

玄鐵營之中,已是眾誌成城,蕭燕然這些日子的練兵起到了效果,鳳歌眼前看著的那些士兵,雖不及立國之初那些久經戰事的老兵,但也已有了新鑄刀鋒初出鞘的鋒芒與光采,每個人身上散發出的精氣神,都與當初她第一次探訪玄鐵營之時看見那般頹廢、憊懶的模樣完全不一樣,風氣為之一新。

看來蕭燕然,果真是個人才。

鳳歌心中感歎著,正在巡邏守衛的哨兵發現了她,一聲厲喝從哨崗上傳來:“什麼人!”

隨著這一聲厲喝,周圍傳來弓弦被拉緊的聲音,細聽之下,至少有十幾張弓已彎成滿月,箭頭正對著她與關林森,鳳歌抬頭望著崗哨,亮出手中律王府的玉牌:“有事前來拜見守衛將軍。”

不多時,得到消息的蕭燕然出營來見,身後還跟著林翔宇,見到鳳歌,蕭燕然有些意外:“這裏十分危險,大殿下怎麼來了,快快回京。”

“回不去啦。”鳳歌嘴角輕輕揚起,將她在連接豐縣與京城的山林中發現的北燕軍隊之事告知蕭燕然。

從他的臉色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他不知道這件事,玄鐵營的人本來就不多,斥侯就更少,已盡數投在前線,哪裏還有餘力搞清楚後麵的事情。

看他這般煩愁,鳳歌再不懂軍事,也知道現在的局勢不容樂觀,一時間,氣氛十分凝重,不遠處是馬嘶人呼,而這四人所站之地,卻有著一種死神來臨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沒記錯的話,蕭將軍在玄鐵營中,也隻不過是個偏將嘛,這般令人煩惱的事情,不如先告訴主帥,讓他也愁一愁?”鳳歌半開玩笑的提示蕭燕然應該趕緊將此軍情告知玄鐵營主帥高德興。

不提主帥還好,提到主帥,蕭燕然眉間的皺紋又加深了幾分:“高元帥,他早已不在玄鐵營。”

“什麼?”鳳歌驚訝,身為鎮邊之軍的元帥,從來都是無調令絕不許離開,她問道,“想來是我走之後才被調走的?那現在是誰主事?”

“不是被調走的,”蕭燕然沉沉歎了口氣,“現下主事的是我。”

鳳歌眨眨眼睛:“高帥,莫不是已為國捐軀?”不可能吧,自己離開這段時間,北燕人也隻是襲擊了西夏,按說,北燕人不會兩麵開戰,同時與西夏、大恒作戰,北燕人再如何的厲害,國力也不足以支持他們如此找麻煩。可是,如果不是開戰,主帥為什麼會死,總不會是病死或是噎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