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落霞鎮,林木高聳,枝繁葉茂間陣陣朦朧的月光落在輕紗一般的薄霧上,枝丫輕擺,叢林搖晃,倏地竄出了兩道人影。
那是洛寅雪和廖天星。
他們在落霞客棧用過晚膳之後便出發進入了林間,終日不散的濃霧遮住了落霞,隻有些許漏網之光染紅了整片森林,白色輕紗變成了金紅的袍子,穿在了山的身上,幾顆稀疏淺淡的星星也在天上探著頭,欣賞著這個世界的新裝。
此時他們走了數個時辰,終於在一處凹陷的山穀裏找到了那一座宅邸——
枝繁葉茂之外的空地上,月光輕籠,卻比不過那宅子裏外點亮的幾盞鮮紅的燈籠,這也讓山穀之上的洛寅雪和廖天星看清了這宅子的構造:整個宅子四麵環牆,裏麵的內容並不算豐富,隻有一處偌大的正堂,配上兩個偏廳,後院裏還有東西兩側的廂房,與揚州城內的普通大宅並無二樣。
兩人對視了一眼,廖天星低聲道:“小心,這裏麵陰氣彌漫,想必便是那夢魅的所在了,以你的極脈修為,雖然對付普通的妖鬼沒有問題,可這修煉成精的東西到底不是你一個人能對付的,等一下我打頭陣,你在後麵幫我看著尾巴。”
洛寅雪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的實力與廖天星相比如微燭比皓日,自然不敢托大,一切聽命行事。
兩人提神戒備,走到了那宅子門前。
門前兩盞紅燈籠在霧氣裏泛著光,山穀裏似有涼風,那燈籠卻不搖曳分毫,一切宛若畫中之物,顯得那麼地不真實,也顯得那麼地詭異,不禁讓洛寅雪想起了白天時,自己所做的那怪異恐怖的噩夢。
廖天星正想推門進去,卻被洛寅雪拉住:“廖兄,我們……會不會還在夢裏?”
“可是你我自相識以來,並未入睡,何來夢裏?”廖天星拍了拍洛寅雪的肩膀,“你不用擔心,一旦踏入仙境,便可辟五穀,無須睡眠,我自上山以來,還沒有睡過覺,不會著了這夢魅的道。”
洛寅雪這才點點頭,任廖天星推開了大門——
門內景象,讓兩人皆是一驚。
原本從高處望去,這隻是一處普通的宅邸,大堂之前並無他物,隻有一片未經打理的花圃雜草叢生,可進了這宅子,卻見一棵綻放的櫻花樹,在淒冷的月光下散發著微光,一縷紛香漫步而來,粉粉櫻色如霏雪般婉轉而下,鋪了一地,也落在了“她”的肩頭。
她是個柔魅的女子,白色的錦緞輕袍在櫻樹下泛著微光,幾點花瓣落在她的身上,給素衣淡容的她添了幾分俏皮與嫵媚,淡淡的柔光勾勒出她白皙的皮膚,粉唇輕抿,翹鼻纖巧,眼波如水,帶著一縷哀愁,一絲幽怨,一點無奈,一些釋懷,一抹溫柔,朝二人望了過來。
世間竟有如此清雅動人的女子!
廖天星被那女子如水的目光盯住,也恍惚了片刻,才定下心神,大喝了一聲:“你便是夢魅?”
女子淡然一笑,便多了幾分生動:“我若答不是,你會放過我麼?”
“不會。”廖天星目光如炬,言辭鑿鑿,“你分明就是個迷惑世人的妖孽。”
女子道:“既然如此,又何須多言?”
她輕輕地靠在櫻花樹上,纖細潔白的手指拈起一片掉落的花瓣,放到了唇邊,朱唇微啟,含了進去,眼裏的傷感更多了幾分,柔聲道:“這棵櫻花樹已在此立足千年,千年間,卻隻開了四回,一回開百年。相傳,這櫻花樹每開一回,便是有一個無辜的靈魂葬送在了此地……”
“妖孽,休得猖狂!”
廖天星隻怕久了會生變故,於是便不再聽她廢話,淩空躍起,紅、黃、藍、綠、橙五色光芒在他的四周綻放,在半空中凝聚成五把色彩各異的刀、槍、劍、戟、斧,又猛然散開,從各個方向呼嘯著朝那女子襲去——勢頭之威猛,猶如破竹!
隻見那女子潔白袖紗輕輕揮動,一絲颶風在她的身前呼嘯,卷起了地麵的花瓣,無數的櫻色隨之飛舞,竟在她的與廖天星的麵前形成了一堵花牆,那些刀槍劍戟斧同時撞在花牆上,花牆瞬間碎裂,而那些五顏六色的武器也隨之散成了無主的真氣,遊離在了天地間。
廖天星怒吼一聲,右手一抽,竟抽出了一把黃色的長槍,整個人如離弦之箭,猛朝那女子穿刺而去!這一回,他的動作疾如閃電,烈如雄馬,眨眼之間便到了那女子的麵前,槍頭頓時紅芒乍現,已是必殺一擊!
長槍,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女子那嬌弱的身軀!
然而廖天星卻並沒有露出勝利的表情,因為他分明感覺到自己什麼東西也沒有刺到——
而事實正是如此,廖天星方才奮力一擊已是前躍了十數米,而此時竟距離尚在門口的洛寅雪不足五米,而在十米開外,那棵櫻樹依然,而那如翡翠般純潔的女子竟似沒有變過姿勢,輕靠在櫻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