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年頭,年輕人不出門打工,在家裏種地,實在很難養活一家人。尤其是這裏還是山陰坡,陽光不怎麼好,種植東西收成本身就不咋地。而且不管種什麼,收成之後,想要賣出去,也是個大問題。
何況這年頭當真是生不起,養不起,娶不起,病不起,死不起。在這種地方,一年到頭辛辛苦苦,恐怕也掙不到幾個錢,還要養老供孩子讀書的話,想不欠債都不可能。而且債欠得多了,想借錢也沒地方借。
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外麵欠著八輩子還不清的債,剛剛遭了天災,又全家人都染上這不治就必死無疑的病,想要不絕望都難。
荀智友沉默了良久,默默歎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的難處,也理解你們的想法。可是我還是要說你們,你們這種態度,真的很有問題。辦法是人想的,不管遇到什麼困難,總得想辦法,先活下去再說。因為隻有活著,才能有奇跡誕生,這麼放棄了,那一輩子也就真的白活了。”
聽到荀智友的話,那名年輕略大的中年男子苦笑著搖頭,“小兄弟,這道理其實我們也懂,可是祖輩住到了這地方,政府又不修路下來。隻靠我們自己,累死累活也養不走自己一家人。我們這裏一家也就四五畝山田,適合種植煙葉的大田就兩三畝。你也是本地人,應該清楚,陰坡的煙葉質地差,分量輕,基本隻能賣到F級別往後走,一斤煙葉也就四五塊。兩畝地多打些能產個一千斤煙葉,其中還有一些不合格的,能賣掉的也就七八百斤。一年到頭,就能賣出三四千塊,買化肥尿素複合肥地膜等等,就得將近兩千,剩下那點錢,給孩子讀書之後,連油鹽錢都沒了。這邊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借錢也需要你得有個來路,人家才放心借給你,像我們這樣,哪有什麼人敢借錢給我們?以前那些債都還沒還呢,那些借錢的人,腸子都快悔青了,現在看到我們,都像是殺父仇人一樣,唉!”
“這……”
荀智友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中年人接著說道:“本來去年的時候,鎮政府那邊通知精準扶貧,說我們能搬遷出去了,我們還以為終於盼到天亮了呢,砸鍋賣鐵湊了錢交上去。可我們沒想到,那他們根本就是一個收錢的幌子。我們這些人家,一家人都是四五口,按照標準,要叫一萬塊。這一萬據說修了房子,就會退錢的,所以我們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湊齊了。可這領導一換,修房子的事情也沒個下落了,我們想把錢要回來,也找不到個能承頭的人。”
說到這裏,中年人麵露悲戚之色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捂住額頭,輕輕搖著頭,“我們家住在了這活該受窮的地方,政府也隻坑錢不管事,我們實在沒活路啊。如今合家都患上這怪病,要是去住院,算下來欠的債恐怕下輩子也沒法還了,再說這年頭哪家醫院不是先收錢再治病?我們現在手頭連一個子兒也掏不出來,除了等死,又有什麼辦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