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法梓說明天就向鄧書記彙報並不是酒後隨意說的。他是聰明人，已經意識到了這個線索的重要性：鄭緒芬反映的情況牽涉到市裏一個大人物——藍部長。專門負責文化產業這一塊的薑法梓當然曉得上級紀委查出卞波送出的購物卡和宣傳部的關係。宣傳部一向是清水衙門，不可能買卡送人的，但蔡主任死了，省紀委沒法查下去。現在被鄭緒芬這麼一說倒吊起了薑法梓的胃口——藍部長神神秘秘去找張書記，然後張書記朱台長兩個電視台一把手又和這件事當事人之一的卞波閉門密談，這明擺著是密談購物卡的事，而且明確地說到了“五萬”。他覺得有突破口了，這是中央巡視組委托省紀委查的案，數額不大但影響很大，他準備深入調查了。
鄭緒芬這兩天心情很愉快，她似乎看到殷偉民和卞波之流要繩之以法了。她把章贇叫到了辦公室，要他加快書法大賽的籌辦節奏。電視台說到底是一個講業務水平的單位，扳倒了對手隻是方便讓自己上，但自己能不能上還要得到上級的認可。她對章贇說：要改方案，參賽選手不是選送作品，而應該到現場來寫，要把書法大賽辦成央視十套“中國漢字拚寫大會”那種樣式，要去請全國書法家協會的專家來做評委，參選選手按行業按區域組成十五個方隊一個個選手到台上來，讓主考官說出一首短詩當場寫，再由全國專家評委打分，這種形式的最大亮點是除了主考官、評委外，還在一邊設立嘉賓席，這位嘉賓就是程市長，和央視“百家講壇”那幫教授一樣在一邊點評，一位漂亮的女主持人和他對話，文學氣氛很濃。每一場都錄播，有利於增刪修改，確保這個節目既能博得領導歡喜又會有很好的收視率。鄭緒芬說得有點眉飛色舞了，解開了脖子上的絲巾，說：節目一定會火，程市長“筆墨市長”的頭銜一定會叫響！她激動了，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窗邊，外麵荒蕪的工地上還有幾堆殘雪沾滿了灰很猥瑣地擠在陰暗的牆邊。她想：這就是殷偉民卞波之流在角落裏殘喘，隻等陽光起來他們必將流進陰溝無聲無息地滾出電視台！她一個轉身，很華麗，但迅速把臉又放下，對章贇下達指令：按照我的想法立即去執行！這句話有一個手劈的動作配合，有力得很，斬釘截鐵了。
三天過後鄭緒芬一早上班，突然發現電梯門口貼了一張殷偉民擔任副台長的任職公示。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沒事？五萬塊還會沒事？她匆匆上樓，看到卞波辦公室的門也開著，他平時大都在技術部辦公的今天怎麼到五樓辦公了？再往走廊前看，朱台長和張書記的辦公室門口地麵都有反光——全在開門辦公，一派穩定祥和狀。她立即想到了《平原遊擊隊》的一句台詞——平安無事嘍！這不是她想聽到的，她現在最想聽到的是“李向陽進城嘍！”可是這李向陽怎麼不進城呢？她一進辦公室就關上了門，空調沒開先打電話給姐夫：喂，怎麼回事哇，怎麼沒事似的？姐夫那頭說：有什麼事啊，這事查了，不關你們台裏的事。你不要再過問這事了，再問對你不好。語氣中有些不耐煩，還透著警告。鄭緒芬懵了，聽姐夫這意思好像上麵有什麼指示了，這不是官官相護嗎！她認定殷偉民上麵有靠山，很硬的靠山，否則姐夫不會這個口氣的。鄭緒芬心裏氣不過，但她也不是蠻幹的人，好，我就要在節目上做出亮點，憑本事吃飯！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她從小就是歐仁?鮑狄埃的粉絲，在關鍵時刻總會想到《國際歌》那催人奮進的，讓人不蔫的詞——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