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飄散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窗台上擺了幾盆蘭草,苗世凡有一部本草新集當中有一章專門介紹蘭花的,窗台上那幾盆從葉形品相上不難看出價值不菲。 Ww W COM看樣子梁必達至少在便宜老爹很有錢這件事上的是實話。
顧佑已經知道病榻上的男人叫顧宇飛,是吳東地區一個著名村落的村主任。他不知道的是,顧宇飛雖然隻是個村主任,享受的卻是廳級待遇。
因為那個村落叫臥龍塘,有著吳東省第一村的美譽。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十六年前,臥龍塘隻是個依山傍海的漁港村。那時候的顧宇飛還是個駕駛快艇亡命於海上的走私頭子。於少芬是他身邊諸多情人當中的一個。十六年後,顧宇飛早已改邪歸正,名利雙收,但命運卻在此時給予他沉重一擊。他得了癌症,滿世界尋醫問藥,結果直至病入膏肓也沒找到半點希望。直到了人之將死的一刻,才想起後繼無人。
這些年,他風流快活找了很多女人,但除了原配妻子所生的三個女兒外,其他女人卻一無所出。醫生這是因為十六年前那次海中逃亡受了大寒傷到了元氣所致。
前陣子,宿仇梁必達忽然主動找上門來,告訴顧宇飛,他還有個十六歲的兒子流落在外。對於這位病入膏肓,後繼無人的中年巨富而言,這個消息的誘惑力實在太大。顧宇飛明知道對方不會安什麼好心,卻還是不能拒絕。
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場會麵。
顧佑安靜的站在病榻前,顧宇飛沉默的躺在那裏。父與子,兩個男人,在相互觀察。
顧宇飛這輩子見多了利益糾葛麵前親人反目如仇的戲碼。他找回佑的過程並非出於主動,如果不是為了後繼有人,甚至他都想過拒絕認下顧佑。此刻親生父子相見,顧宇飛縱然內心裏有幾分舐犢情意,卻也不會表露出分毫在外。
盡管已經對佑的過往有所了解,但在顧宇飛看來,這次會麵還是太過倉促,甚至突然。如果依照他原本的性子,在父子相認這一刻前,一定會做足功課。先他會想辦法去了解顧佑過往十五年身上都生了哪些事情,無論巨細都弄的一清二楚,然後再有針對性的做出安排和布置,直到合適的時機到來時再與兒子相認。
但現在,這些念頭隻能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已經沒有那個時間慢慢等待那一刻的到來了。
他凝視著麵前的少年,跟他年輕時一樣挺拔的身材,麵貌的確有幾分相似,同樣的劍眉星眸,鼻梁高秀,隻是臉頰比他少了點棱角,多了幾分陰柔秀氣。看著,看著,他忽然想起了當年的於少芬,那個外表柔弱,內在瘋狂,曾替他抗下罪孽,也曾險些要了他們兄弟性命的女人。這少年的臉形很像於少芬。接著他又想到之前打探到的關於這少年的消息,內心中泛起一絲厭惡,又有些不甘和憤怒。
這個聲名狼藉,缺乏教養的誘奸犯就是我顧宇飛唯一的兒子?
默然相對,時間流逝,顧宇飛內心深處的一點點期待漸漸消失,隻剩下憂慮和不甘。
素未謀麵的親生父子初見,本該是溫情激動的時刻,然而此刻病房裏的氣氛卻是格外凝重。
顧佑尋根認祖的過程並沒有太多戲劇性場麵。一紙冰冷的親子鑒定證明了自己和病榻上這個男人之間的父子關係。卻不能改變彼此間疏離的距離。
從苗世凡那裏學到的專業技能告訴佑,這個男人已經病入膏肓。病由心生,一個事業正處在春風得意馬蹄疾階段的中年男人本不該得這樣的病。顧宇飛的神態間有著揮之不去的深刻憂慮,盡管他已盡力掩藏,卻逃不過顧佑的眼睛。
這個已經明顯站到芸芸眾生之上位置的男人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苦楚。
看著病榻上已明顯時日無多的中年男人,顧佑腦海中思緒飛揚,猶豫著自己究竟要不要與這個男人相認?也許在外人看來,佑在這個問題上似乎並無選擇餘地,當了十六年的孤兒,忽然出現個中年富商聲稱與自己是親生父子關係,這種上掉餡餅的美事兒誰能拒絕?
老不死經常,人在江湖走,上掉餡餅的美事兒信不得,手藝人還得指著手裏的玩意兒活著。眼前這個餡餅味道雖美卻是包含劇毒的。
如果自己認下顧宇飛,而這位便宜老爹又沒有多久好活,那麼他留給自己的東西越多,所帶來的麻煩也會越多,自己是否具備了應對那些麻煩的能力?龍爺常有多大肚子吃多大的席,在做出決定前顧佑不得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顧宇飛不話,等著顧佑先表態。顧佑內心中卻還在猶豫著,自己是立即撲過去失聲痛哭大叫一聲爸爸,還是應該一言不,立即轉身離去,哪怕再回到少管所,也要離這個麻煩纏身的男人遠遠的?
梁必達安排了這場見麵,但這個滿嘴謊言的大律師顯然沒安什麼好心。雖然不能確定他的目的,但至少可以肯定他恨麵前這個男人入骨,同時對自己也沒憋什麼好屁。
或許現在的情況是,無論自己認或者不認,這位梁大律師都已經達到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