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這種說法聽起來肯定特別矯情,就好像姑娘問男人到底愛不愛自己。
但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還能問他什麼,我想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一種人是他能拿來當做朋友的,如果有,這個人是不是我和唐克。
瘋子終於放下了筆記本,他抬起頭來,認真地望著我。
在此刻之前,瘋子在我眼中始終是那種吊兒郎當放蕩不羈的印象,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一般,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反倒讓我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齊不聞,我如果拿你當朋友的話,我必須要告訴你一句話,”瘋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不管是表情、眼神還是聲音,都讓他看起來好像一個遲暮老人一般,“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朋友,隻有可憐蟲才需要朋友,強者需要的,隻是利益關係,就像蛋糕上麵的奶油,披著一層朋友的表皮,隻是為了讓它看起來比較好看而已。所以說,如果你想要長遠的朋友關係,最好像他一樣……”
瘋子說著,指了指旁邊的黑墨鏡,黑墨鏡非常配合地比劃了一個“V”字的手勢。
“一直有用。”
不管是瘋子還是黑墨鏡,他們討論這種話題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的不適感,而瘋子的這種理直氣壯,讓我覺得特別不舒服,心裏本能的有一種抗拒,我不願相信這世界上有種如此淡漠的人,他們不遵從我們從小受教的內容,放棄所謂的高尚情操,隻為了目的和利益而存活。
瘋子砸吧著嘴道:“我很欣賞你的情操,但是我做不到,我是一個必須要不停攀爬不停努力,不停為周圍的人製造利益,才能多活一天的人,情操本來就是奢侈品,在這一方麵,請你原諒我的貧瘠和弱小。”
我不由得想要發笑,瘋子的生活光鮮亮麗,這種程度是一般人不敢想象的,但是他卻在這裏叫囂著自己的無奈,這讓那些沒飯吃沒地方住的人到哪兒說理去?
“隨便你怎麼想,”瘋子打斷了我的想法,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溫和,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總之這就是我的想法,所以你大可不必和我討論什麼感情之類的問題,你可以直抒胸臆地提問,最好把握住機會,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好,”我深吸了口氣,“你說,你和小號什麼關係?”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說瘋子和小號是室友關係,事實上好像的確如此,正因為這樣,反倒讓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黑色幽默。
這兩個人居然也能扯上關係?那不如說唐老鴨和HelloKitty有一腿,反倒更能讓我信服。
瘋子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輕聲問道:“你恨他嗎?”
我本來有滿腔的情緒想要表達,然而瘋子的這句話卻讓我瞬間平靜下來。
理性來講,我不會恨小號,也沒有理由恨他,雖然他的一番話讓我曾經平靜的生活被徹底打亂,但是我寧願接受這種混亂,這讓我明白之前所有的平靜,不過隻是自欺欺人的假象而已。
不管是小號之前幾次三番差點兒害死我和唐克,還是他現在若無其事地想要拉著我入夥,我對他,都沒有什麼愛恨可言。
得到了我的答複後,瘋子點點頭,“那麼,你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嗎?”
以前的相處中,瘋子始終扮演著一個沉默寡言隻是愛笑的角色,他破天荒地對我說了很多相對正經的話。
小號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就是瘋子接待他的,地點,就在這兒。
小號的悲劇從他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就已經注定了,他是一個被遺棄的實驗對象,老爺子並沒有想過這個實驗會成功,也沒有想過整個孵化過程足足耗盡了十年時間,所以當小號出現的時候,他已經被所有人遺忘了。
恰好,瘋子是第一個見到小號的人,小號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叫章琢”,可是章琢早已經從主觀上否定了他存在的可能性。
小號無處可去,在這個世界上一無所有,他出現的時候才隻有二十幾歲的年紀,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畢業了,有家人,有工作,有朋友圈子,但是他什麼都沒有,瘋子說,他曾經無數次看到小號坐在頂樓那層最後一個房間的窗台上眺望遠方,他對這個城市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最可悲的是,我們每個人從出生開始,都有父母來教導我們認識這個世界,但是小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