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可笑又可氣,恨不得對著河奈痛罵一通。
兩個人給我的答案都那麼好笑,一個在臨死前說自己還喜歡她,一個又在對方死後告訴我從沒恨過他。
“這他媽又不是癡男怨女的武俠小說,你們覺得這樣有意思麼?小說看多了吧?”
有時候我在想,小說是一種那麼可笑的東西,好像就因為小說裏的人物並不會真的死,真的疼,所以被作者玩命的蹂躪,可以一錯再錯擦肩而過,可以為了尊嚴到死都不肯流露心意。
但是我們不行,我們活著,真真正正地活在這世界上,會難過會痛苦,就好比唐克和河奈,早說一句,會死啊?
河奈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低聲喃喃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嗎?”
“說。”
“我好奇,好奇他當初到底為什麼那麼對我,我好奇他對我到底有沒有感情,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的事情,竟然能讓他以傷害我為代價,好奇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到底有多重要,難道對他而言比我還重要?”河奈咬著嘴唇,幹裂的嘴唇毫無血色,像個賭氣的小姑娘一樣倔強地別過頭望著窗外,“不甘心,不甘。”
河奈好像連珠炮一樣說著,絲毫沒有猶豫,那是因為這些問題已經積壓在她心裏太多年了,不管是對於唐克還是對於葉修,河奈都抱著同樣的不解,她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些男人來說,好像為了那些目的,就能把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女人拆開揉碎,棄之不顧,扔到那麼一個殘忍的境地。
這就好比說,一般女人被男人拋棄了之後,都會去好奇那個第三者到底是什麼人,仿佛以此才能為自己正名,才能證明自己的優秀,才能給自己找到自信。
河奈也是如此。
隻可惜,她所遭遇的一切,原來不過隻是一場誤會,如果將這評價為愚蠢的話,這個結果,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可是我現在不好奇了……”河奈突然笑了,一邊笑,一邊伸手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不管到底是什麼結果我都不好奇了,他們都為了這個結果死了,是他們蠢,不是我的錯。”
河奈似乎說出了真相,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兒難聽,但是如果能這樣想的話,對她自己來說是一種解脫。
經曆過太多的事情之後,就會發現,這世界上其實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對錯之分,對也好,錯也好,都不那麼重要,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有各自的思想和生活,而對錯隻是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個絕對的判斷,既然沒有參照物也就無從比較。
這樣說來,我倒是希望河奈能過好。
反正不管是對她還是對我們來說,唐克走了,所有關於他的是非對錯,都得放下了,事已至此,我們怎麼能再去糾纏一個死者?
河奈說完之後,推開了車門,“我去洗手間。”
她沒有穿外套,甚至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踉踉蹌蹌地走進了服務區裏。
清晨四點多鍾,服務區裏連個鬼影都沒有,到處蔓延著北方清晨特有的霧氣昭昭,河奈就走在那一片白霧之中,沒有聲音,身影很快縮小成了一個點,最終消失不見。
我目視著前方,心裏麵一下坦然起來,這是唐克希望的結果,我幫他妥善處理好了,這一件事情不管糾纏了他們兩個多少年,到了這時候,也是就此終結了。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死亡,有時也算是好的結局。
不知道這樣胡思亂想了多久,瘋子和其他夥計們陸陸續續地回來了,瘋子看著空空蕩蕩的後座,河奈的羽絨大衣和鞋子還保持著剛剛的淩亂樣子,瘋子挑了挑眉毛,對我道:“去哪兒了?”
“走了。”
我望著安靜得好像廢墟一樣的服務區,售貨商店裏的燈光慘白,幾個招牌上的紅色霓虹燈壞了,好像病入膏肓的人一樣,斷斷續續地閃著,空氣裏彌漫著死寂的氣息,這一切都給了我答案。
“也不會回來了。”
車子從服務區駛出之後,我靠在座位上,吸溜著瘋子遞給我的豆漿,其實已經快冰了,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閉上眼睛,眼前突然恍惚過了曾經在埁都街上開車的情景,身邊坐著的唐克時不時打開車窗對其他司機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