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萬更)(1 / 3)

禦懲司要比秦莞見過的所有的牢獄都要壓抑逼仄。

無論是刑部牢還是大理寺監牢,又或者是臨安府衙、錦州知府的牢房,大都有五丈見方牢室,可在禦懲司裏麵,除了掛滿了牆壁的刑具之外,便隻剩下隻容一二人直立的狹窄黑牢,牢門一關,裏麵暗無日,甚至連氣都不透,人站在裏麵幾乎和站在棺材裏無異。

衙門的監牢好歹還像個關人的地方,禦懲司的牢房卻如同關牲畜一般。

也是,宮中的奴仆,形同主子們的牛馬,又何曾被當人看過?

“郡主,成王殿下就在這裏麵。”

領路之人帶著秦莞走過了一條狹窄的甬道。

很快,一處稍顯寬大的審問之處落在秦莞眼前,秦莞目光一抬,一眼看到坐在長案之後的成王燕麒,而在他不遠處,一個衣衫襤褸的太監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太監的宮服紫黑,代表著他的品階不低,他衣衫上的pòhù是被沾了水的鞭子打出來的,依稀可見血跡將衣衫染成暗黑之色,秦莞就站在門口處,眉頭微皺。

“殿下,老奴真的不知道……”

“事情已經過了一年了,老奴……老奴忘了……”

燕麒一臉冷意,上挑的眼角勾出幾分邪氣,他冷笑一聲,“到底是不知道,還是忘了?你在宮中當值這麼多年,這禦懲司上上下下,還有什麼是能瞞過你的眼睛的?還是……隻是你害怕牽連到你背後的人,所以不敢?”

老太監聞言麵露恐懼,連忙搖頭,“不,不是,是老奴不知道,老奴什麼都不知道!”

燕麒唇角揚起,眼底卻無笑意,“是嗎?那看來得繼續招呼你才是了。”

著話,燕麒揚了揚手,兩個成王府侍衛立刻上前將那老太監拖了起來,不遠處便是木架子,兩個侍衛利落的將老太監綁上去,另外一個人拿過一把燒紅的烙鐵,毫不猶豫的落在了老太監的肩膀上,刺啦一聲,老太監淒慘的喊叫了起來。

這時候,燕麒才轉眸看了一眼秦莞。

秦莞人還沒出現他就聽到了腳步聲了,隻不過他想看看這位永慈郡主的反應罷了,誰成想,這幅淒慘場麵連秦莞的眉頭都沒有撬動。

燕麒又有些驚訝,又有些失望,笑道,“郡主何時來的?”

秦莞進了門,福了福身,“拜見成王殿下,剛來。”

燕麒擺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凳子,“坐下話。”

秦莞走過去落座,一眼就能看到那正在受刑的老太監,烙鐵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燙疤,衣料和皮肉燒焦的味道顯得格外的明顯,秦莞麵不改色的坐著。

燕麒打量了秦莞兩眼,笑了,“郡主膽子倒是不……”

秦莞眉頭一挑,比這還惡心慘烈的屍體她見了不知多少,然而她心底是有些不適的,這不適不是來自這人被打的多慘,而是她知道,這烙鐵正落在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

“王爺謬讚了,王爺叫我過來不知為何?”

燕麒笑眯眯的,眼神有些不懷好意,“永慈郡主醫術高絕,一手驗屍之術更是令人驚豔,不光會驗屍,還會推案,更成為大周朝有史以來第一個在朝中掛著官職的女子,此番晉王府的案子離奇不,更是郡主親自驗屍,所以本王覺得,讓郡主一起來聽案,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畢竟郡主一定也想早日破了這個案子,對吧?”

秦莞唇角微微一彎,“王爺既有命令,秦莞自然遵從。”

燕麒眯了眯眸子,隻覺秦莞頗有幾分油鹽不進的味道,他一笑,轉而看向那老太監,一記烙鐵下去,再加上此前的鞭刑,這會兒人已經痛的迷糊了,從來刑訊別人的他隻怕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一日,見此,燕麒下頜一揚,“潑醒。”

這屋子雖然不大,東西卻是齊全,燕麒一聲令下,一旁的侍衛立刻用涼水將老太監潑了醒,燕麒站起身來走到老太監跟前去,道,“將你知道的出來本王便放你一條生路。”

老太監一雙眸子裏滿是恐懼,兩道血痕盤桓在他臉上,看起來便格外的觸目驚心,他嘴唇抖了抖,半晌卻也沒有出一句話來,燕麒眼底閃過一分厲色,後退一步,揚了揚下頜。

侍衛會意,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刑具,拿了兩個尖利的鉤子走到了老太監跟前,那鉤子尖銳閃著寒光,老太監自然知道是幹什麼的,一瞬間,老太監眼底的驚恐更甚,侍衛將鉤子在手中一挽,一下就穿刺入了老太監的琵琶骨中!

老太監雙目圓瞪,整個人叫都叫不出,隻喉嚨裏發出“嗬嗬”的響聲,燕麒走到老太監跟前,一把捏住老太監的下頜,“還是不?!是誰帶走了宋希聞?!嗯?!”

老太監脖子高高的揚著,緊繃猶如弓弦,他眼珠緩慢的動了動,看著燕麒,內有懼色,嗬嗬兩聲,似乎有什麼話欲言又止,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嘴巴一合,痛苦的閉上了眸子,很快,一股子血沫從老太監嘴邊溢了出來,燕麒麵色一變,秦莞也立刻站了起來!

血沫快要沾上燕麒的手,燕麒連忙後退了一步,秦莞上前,卻是絲毫不嫌,一把掰開老太監的臉頰,隨即眉頭一皺,“是鴆毒。”

既然是鴆毒,那便是無藥可救。

燕麒拳頭一攥,眼底一片沉怒,這個老太監,竟然當著他的麵服毒自盡了!

秦莞指尖沾了一點血色,她退開來,掏出帕子擦了擦,然後將帕子扔到了一旁的火爐之中,燕麒見此有幾分狼狽,是他大意了,竟然讓人在他麵前死了。

死人不會話,沒有這張嘴開口,他的目的想達到便極難了。

燕麒退開來,揮了揮手,一旁兩個侍衛將老太監的屍體拖了出去。

屍體拖出去,這室內便隻剩下了淡淡的血腥味,燕麒轉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親隨,“另外兩個呢?”

親隨趕忙道,“暈過去了,還沒醒過來。”

秦莞就在旁邊看著,可今日卻無所獲,燕麒便道,“將他們裏裏外外都搜一遍,本王不想看到第二個人服毒自盡。”

親隨應了一聲自去行事,燕麒方才看向秦莞,“今日先不著急,郡主出去話?”

秦莞點了點頭,轉身朝外走,從禦懲司之內走出,秦莞深吸了口氣。

燕麒走在一旁道,“剛才死的人是大周曆兩百一十年入的宮,一開始在當年的趙太妃宮中當值,後來一路得升,趙太妃去世之後,他便到了內府管理掖庭,再後來到了禦懲司,禦懲司的首領太監大都是年紀高,有幾分威望的,他來了禦懲司之後,上下都十分敬服,這幾年內宮之中宮規森嚴,內外整肅,按理,也有他兩分功勞。”

燕麒完這些,秦莞隻是眉頭微皺卻沒有更多的表情,燕麒了然的挑眉,繼續道,“趙太妃出自輔國將軍族中,當年雖然未被冊封為皇後,可先帝是在她宮中長大。”

秦莞腳下一頓,忽然就明白了燕麒的意思。

先趙太妃安利應該是當今皇後趙淑華的姑奶奶輩,而先帝乃是先太皇太後之子,隻可惜太皇太後身體弱極,後來更是避世不出,這個時候,先趙太妃變成了內宮的主人,對先帝更是精心教養,先帝對先趙太妃十分敬重,後來給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娶王妃的時候,便取了趙家的大iajie趙淑華,如此,皇家內宮,趙氏的威懾繼續延續。

燕麒了這麼多,無外乎是這老太監乃是皇後和太子的人,而在他逼問之下老太監避而不談,最後竟然選擇了自戕這樣激烈的方式,足見這老太監心底有鬼,老太監心底有鬼,便是皇後和太子心底有鬼。

秦莞早就知道燕麒叫她來不懷好意,卻不想燕麒竟然對她如此坦然。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與去歲的事有何幹係?”

秦莞不動聲色,燕麒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郡主如果真的這樣想就好了,本王聽鄭白石等人郡主巾幗不讓須眉,極是忠正烈骨,本王也知道太子殿下是郡主的姐夫,如今郡主知道了這內情,可還想繼續查下去?”

秦莞還沒回答,燕麒又道,“太子雖並未阻攔查案,可這禦懲司上上下下早已幹幹淨淨,而這幾個知道內情的又都守口如瓶不惜一死,這便是我們太子殿下的手段。”

秦莞眼前光景一晃,頓時想到了年初。

當初三位姑娘接連被害,鄭白石查案無果,被皇帝斥責,太子也被牽累其中,而這一切,都是眼前的成王殿下從中作梗,如今成王掌握了晉王府案子的主動權,作梗的人又換成了太子,秦莞心底隻覺得好笑,在權力麵前,法理正義又算什麼呢?

“成王殿下想什麼?查案講究的是證據,空口無憑,不免叫人懷疑殿下用心不良。”

燕麒眼底迸射出幾分暗芒,“郡主倒是處變不驚,沒什麼,明日一早,我們再審另外二人,鄭白石和李牧雲都會到,且看看那二人能不能出點有用的。”

這是震懾,亦是試探,燕麒既然邀她入局,便不會真的讓她幫忙查案。

秦莞心中明了,點了點頭應了,她和燕麒自然無話好,很快告辭離開。

燕麒站在原地看著秦莞走遠,鳳眸之中閃出幾分明冽的微光。

世上女子千千萬萬,可叫他燕麒真正看在眼底的卻不多,又或者,從沒有過,他是之驕子,高高在上,在他的世界裏,男人才可以與他一爭,可如今,秦莞去叫他刮目,他不免想到了義莊之中的那一幕,嚴格的,那是他見到秦莞的第一日,那日的秦莞清俊纖細,若未長成的玉質少年郎,他被她和燕遲,給耍了一道!

燕麒的眉頭緊緊一皺,不由想到了他也曾將秦莞的名字寫在選妃的冊子上,可後來……

當時他一行痛恨太子,可會不會,搗亂的人並非太子?

這念頭一閃而過,想到睿親王府如今的處境,燕麒心底冷笑了一聲,睿親王府要倒台了,而朔西的鄭新成昨日才傳來了好消息,燕麒覺得通體舒暢,朔西有好消息傳來,而他這邊隻要將晉王府的案子落在太子的頭上,便不愁沒有機會。

燕麒想到這裏心中意氣風發,去給馮齡素請了安,翻身上馬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