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背後,她說:“什麼時候患上的?”
王寧宇說:“很早很早以前,隻是最近變得越加嚴重起來。我想再過幾個月,我都很難看到你笑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這個不太好笑的冷笑話並未讓她的心情舒展開來。她說:“可是我卻不會忘記你站在船尾上流淚的樣子。”
他說:“流淚?你一定誤會了,我患有眼疾,一遇到風就會不由得流出眼淚。”
她說:“我是說你的心裏是不開心的。你在想念某個人嗎?”
他舒了一口氣說:“整個天下,知我者能有幾人?一朵蓮花,一縷青衣足以。”
夜幕十分,光線暗下來,海麵上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水手們爬在桅杆上像隻猴子一樣眺望著遠方。老船長從船艙裏麵走出來,嘴裏叼著一個冒著白煙的煙袋,他用煙鍋在一個年輕水手的屁股上燙了一下,罵道:“下次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話,我就把你踢到海裏去。”
他仰頭看了一眼落盡海裏的太陽,表情變得沉重起來。出海的人都知道出了這片霧就到了海的盡頭,船隻會漫無目的的在冥河上漂流,這就像進入地獄一樣,進去容易,出來卻渺無希望。
航船一進入冥河,行駛的速度就慢下來,再也感覺不到海浪拍擊大船時的顛簸搖晃。耳邊的風突然間消失不見,周圍很安靜,偶爾能聽到一些奇怪的叫聲,就像是成群的猿猴在啼哭。老船長讓水手們掛起旗幟,把所有的船帆一致朝向東方,然後就對楊雄說:“我想你該讓你的客人們找點事做,要是冥教的人不來接引我們的話,這艘船會在冥河上繼續漂流一個多月。”
楊雄說:“我們會迷路嗎?”
“我的經驗在這裏一點也用不上,聽天由命吧。”
各大派的人在楊雄的解釋下,都無聊的打著哈欠回到房間裏去休息。
王寧宇回到客房時,看到素顏正站在外麵等候著他。
他說了聲“進去吧”,然後就推開木門,在她的前麵走進房間。
在明亮的燈光下,她注意到他的眼睛有些困乏,就主動走過去,說:“主人現在要休息嗎?”
他轉過身麵朝著她,將下巴略微抬起來。素顏便用纖長的手指幫他解開扣子,脫掉外麵的長衫,服侍他躺在床上。在海上行駛的時間久了,船上的毛毯都很潮濕,而且還有種發黴發臭的味道,若是睡在上麵,渾身上下都會癢得難受。所以她在上船的第一天就將一塊新的竹席悄悄的鋪在了王寧宇的床上,可能他沒有注意到。
等他躺下後,她就拿著他的衣服退到離他不遠的一側,剛好被床幃能夠遮擋住她的身體。
王寧宇說:“你回去睡吧,沒有你的時候我不也是一個人照顧自己。”
素顏的手纂出了一把汗,她說:“我有做錯什麼嗎,你要趕我走?”
他說:“沒有,你曾經收留過我,讓你受累我的心裏過意不去。”
她說:“我娘說無論你到哪,就讓我跟到哪,能夠伺候主人是素顏這一生的福氣。我不會打擾你的,等你睡著後,我就會離開。”
他閉上眼睛,側過身去背對著她,不久就聽到門響,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
天亮後,照例由素顏伺候他穿上衣服,梳洗打扮。以前他很少會去照鏡子,可是這六年中他卻與鏡子結下了不解之緣,一坐就是半個時辰。直到船甲上的腳步聲越來越多,有人大聲喊罵時,他才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船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她穿著一件灰黑色貼身甲衣,左手倒握一把藍色武士刀,外露鋒芒,周圍縈繞著一層黑色煙霧,與這團黑霧相似的是她的身後披著一件同色的短袍,垂至大腿處就變得模糊難辨,好像是散落的墨水。她雙腿修長,隻有腳尖著地,腳跟翹起,烏黑亮麗的頭發向兩側分開,垂到肩膀,一對血紅色的眼睛像血精石一樣閃著耀眼的光。
這女人自稱是冥教的守夜人雨鴉,奉教主之命,請客人進入山門。
冥教教主果然神通廣大,人還遠在一方,卻已將外麵的情況盡數掌握,看來他這是要請君入甕。
潭邢見這女人來的蹊蹺,就說:“沈括已有多年未踏入江湖,想不到依然耳聰目明,野心不減,他不僅偷盜神器,恐怕還想撒網捕魚。”
雨鴉冷哼了一聲,說:“不識好歹,我有意幫你引路,你卻惡言詆毀本教。我要掀翻這艘船,將你們沉入河底。”
說完她飛進黑暗中,不一會兒引來一大群烏鴉朝著大船襲來。這些烏鴉像瘋了似的,見到東西就咬,船上的木板被它們啄的咚咚響,纜繩斷裂,船帆落下來壓住甲板上的人。水手們用魚叉和木棍手忙腳亂的拍到著落下來的烏鴉,有人的眼睛被啄瞎了,他用手捂著臉,喊叫著,跌跌撞撞的翻過圍欄,掉進了河裏。